淇河文研8

《淇河文化研究》 第8卷
     

 

文艺作品 - (抗战章回)灵山疾风(16)

(抗战章回)灵山疾风(16)
 


作者:蔡云  加入时间:2013-8-20 8:34:37

 十六、  豺狼贪财坑良民  各界痛骂何占勋

诗曰:                 为人处事莫放刁,

                  人不知哓天知晓。

                          善恶到头终有报,

                          只争来迟与来早。

书接上回。王老平从信封里掏出来一张纸,展开看时,原来是日伪警察局特务队长何占勋下的请帖。请帖是让石印坊印刷的,这样写道:

“何某为尽孝道,谨订于913日为父举办10周年纪念活动,望收此帖者于9日、10日、11日、12日及当日到寒舍一叙,姓名礼金悉数登记在册,何某铭记于心。因时间仓促,舍第不敞,收礼不待客,望原谅并转告。

淇县警察局何占勋恭请

民国3099日”

   王老平连县长都不怕,为何单单怕这何占勋?何占勋又是个什么样的人?赵沟村离何占勋的家郭庄村只七八里地,他的罪恶行径不但是王老平,而且妇孺也是尽知的。

   何占勋今年27岁,从小泼皮,和一帮二混混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吃喝嫖赌、坑蒙拐骗、偷鸡摸狗、打架斗欧等无恶不作。特别是近三年,他投靠日军当上了警察局特务股队长后,更是带领手下一帮人四处乱窜,随便给谁扣上一个罪名,就能把谁拖到日军司令部,让狼狗把他活活咬死。

   郭庄村的北边有一个泥河村,村中有几个识字的人每到闲空的时候都要比赛着练习毛笔字,有的人还真写的有模有样,因此泥河村成了淇县有名的书法村。每到过年的时候,方圆左近村的人都要到泥河村请人写对联。其中写对联最得门的要算卖纸商人李成恩了。这一年的春节,李成恩写了一副《虎行雪地梅花五、鹤立霜田竹叶三》的对联,贴在了自家的大门两边。门心上写着《夏鼎商盘周礼乐、唐诗晋字汉文章》,楣批是《耕读传家》。这副对联无论从书法和内容上,都衬托着他刚油漆的黑色大门,显得非常得体,吸引着好些人前来观看。还有一些年轻人想跟着李成恩学书法,就托他下次去新乡卖纸时往回带些破纸好练习写字。李成恩心眼诚实,就满口答应了。朝歌寨上专门负责在下采点的嘹望哨头头宋黑幺和蒋鳖妞看到了这副对联,嘿嘿地冷笑道:“看来这一家十分富有,咱的买卖又来了。”二人当即密谋,侍机下手绑他的票。

   大家正在看着这副对联品评,忽听有人惊恐地叫道:“不好,快跑,何占勋来了!”人们听到喊声,忽啦一声跑散了。李成恩看着逃跑的人,不禁摇头叹气:“想不到这几年表弟变得如此凶残。”他刚要掩门进院,何占勋和其堂叔何二贵及手下张灿然,副队长苗文田就骑马赶到了。何占勋问他道:“表哥见了我为何掩门?”李成恩道:“我见众人一哄都散了,以为是过来了什么坏人,所以就要关门。不知道表弟你来了,真是多有得罪。咱进屋说话。”就往里让何占勋等人。何占勋道:“我不进门了表哥,听说你在新乡卖纸,买卖很兴旺,过了年你要走,我想买四杆快枪,请你帮帮这个忙。按每杆100块现大洋,该400块。现表弟手头紧张,请你先垫上,等枪来了再一并还你。”李成恩和何占勋不知是拐了几个弯的亲戚,勉强可以称上表兄表弟。李成恩知道他来讹诈自己,又不敢不答应,当下推脱道:“表弟有所不知,隔行如隔山,我虽是买卖人,但不走私军火,不知道什么地方卖枪。你让我给你买枪,我真的很作难。”谁知何占勋三角眼一竖,恼了:“中呀表哥你,我天不求你地不求你,只求你办这点小事你就推脱,你看我没用了不是?”李成恩忙说:“不是呀表弟……”“好,不是就好,”何占勋打断他的话说:“那就等你十天,你给我捎来就行了,到时间我来取。”说罢照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带着三人一道烟走了。

李成恩吃了一惊,知道凡是何占勋说出的话不好更改,当下非常作难。别说是没地方买枪,就是有,也没有钱先付给。如果不照他的话办,恐怕就要大祸临头,这可怎么办呢?无奈何,只得对老伴儿杏花说了。杏花一听,当时就哭了。但作难是作难,还得去借钱,等过了年再到新乡想办法买枪。

   这个年节李成恩不好过,趁拜年之机逐户到亲戚家借钱。近亲好友求遍了,就是断了多年的亲戚他也都走到了,又卖了一些东西,免强筹了400元现大洋,准备明天就往新乡去。

   谁知李成恩的一举一动,早被宋黑幺跟踪盯梢。初六早上,李成恩装了钱,径往淇县火车站走去。当他刚到古烟村南地时。就见有五个大汉在路边坐着说话,路边还放着一个长包袱。李成恩傍走到跟前时,只听一个说道:“我这里共是六杆,一色新的汉阳造,另有两把匣子。因是别人偷出来的,急于出手,所以价钱很便宜,才35元一杆。如全要了,200元钱可给你。”他们见有人来了,就不说话了。李成恩想:他们是不是在卖黑枪?如果是,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当下他住了脚步,问:“敢问几位哥,你们是不是在谈枪的事?”只听一个说:“想不到啊,你还是个侦缉走私军火的军爷。这个年头,谁不买几杆枪看家护院?这么吧,既然被你看出了,或则我们跟你去投案自首,或则你把这几杆枪便宜买走,算我哥们碰见你认栽了。”李成恩慌忙说:“咱弟兄不是这个意思,想随便问问。”说罢就往前走去,还不时地回头看看。在他第三次回头的时候,看见这其中的两个人抬着长包袱在他身后跟着走,另三个人则向北走去。还听见他们说:“遇见这两个买卖精倒霉透了,总共才给了170元。”另一个说:“算了,这也比抓住强。”李成恩想:果然他们是在买卖枪,我何不再让他们转卖给我四杆?”于是停住脚步等那两个大汉。

两个大汉来到了李成恩的跟前,一个问道:“这位哥咋停住不走了,在等谁?”李成恩道:“实不相瞒,我也准备买四杆枪急用,正不知道谁有。今日碰见你们,想让你们让给我四杆,不知同不同意?”这个汉子就说:“俺也不瞒你,俺就是这个道上的人,一经我们的手,多少得叫赚一点,还得现钱交易。这么着吧,你急用就让给你四杆,现金200元。没现金我们另打发人。”李成恩说:“当然是现金。你们能不能给我送到家里?”大汉摇摇头说:“不行,我们是黑市交易,不去村里让人看见找麻烦。如你现在带着现金我们就成交,如没带我们就走。”李成恩光恐怕这事黄了。忙说:“我带着钱哩。”说罢真的坐在地头掏出钱包查钱。另一个大汉见他掏出那么多厚厚地一迭钱,劈手夺过来说道:“你还是精明的商人呢,精明个屁,那包里是树枝。走吧,到朝歌寨乘凉去吧!”李成恩顿感上当,正要交手撕打,被那大汉“啪啪啪” 一连在他头上、身上点了几下穴位,其中有一个是哑穴。这李成恩光张嘴瞪眼不说话,老老实实地跟着这两个大汉往西边的老寨山去了。

何占勋等了十天,未见李成恩把枪送来,就亲自到李家索要。谁知一进门,就见表嫂杏花坐在纺花墩(纺花墩:过去妇女坐在用玉米裤织成的墩子上纺花抽线)上哭泣。他上前假惺惺地问:“表嫂这是咋了?”杏花忍住哭声,怪他说:“你还有脸来问!你表哥去给你买枪,被老寨山上的土匪劫了钱后又绑架到山上去了。刚才有人捎话过来,说叫拿400块现大洋去赎人,如果明天中午拿不上钱,他们就撕票(撕票:指土匪把人质弄死)了。为了给你买枪,俺家挨门借钱,还卖了几样东西才勉强凑了400元钱。今天又叫拿400元钱,俺去哪弄呀真是愁死我了。” 何占勋说道:“ 那还是人重要啊, 表嫂再想想法吧, 等我表哥来了, 不是啥问题都解决了吗? 说罢就出门走了。

光哭也不是个办法,杏花又一次去挨门借钱, 又是卖家俱, 连破被子破布都卖了, 又抵了二亩地, 到第二天上午好不容易才凑凑搭搭弄够了400元钱往棉袄里一缝就要上老寨山赎她的丈夫李成恩。 谁知她刚一出门, 何占勋又带了李安民、张灿然、张生妞、苗文田、何二贵等手下找上门来。 杏花没好气地说:“ 你还来干啥嫌俺死的慢吗? 何占勋说:“表嫂呀,你错怪我了,我和弟兄们今天就是去赎表哥的。你想,你一个女人家抛头露面到土匪窝,他们都是些光棍汉、色狼,见了女人就不放过。你自己送上门去,有你的好吗?不如你把钱交给我,叫我跑一趟,他们看我的脸面和日本人的威风上,怎么也得把人给我放回来。他只要不给这个面子,我就要带领日本人去踏平老寨山!”杏花一听有道理,就撕开棉袄把钱拿出来交给了何占勋,千叮咛万嘱咐:“表弟你千万不能把这个钱花在一边,一定把你表哥给赎回来。何占勋指天发誓说:“表哥为我而遭绑架,我不能私花了这个钱坏了良心。老天作证,今天我要不赎回表哥,日后叫狼狗把我撕吃了!”杏花赶忙去捂他的嘴:“表弟咋发这么大的毒誓?怨你表嫂太絮叨。”何占勋把钱往兜里一装,带着人走了。

却说老寨山上的土匪把李成恩绑架上山已有十二天,让人下去为其家捎了口信,不见山下有来赎人的动静,他们等不及了,就把李成恩用枣木棍活活打死了。这一天是民国30年公元1941年正月18日,李成恩46岁,无子女。人死后,又让宋黑幺亲自下去传信,让杏花出30元钱往回赎死尸,否则,一天过后,他们就要将死尸扔下深谷。杏花听后方知何占勋并未去赎人,而是自己把钱花了。她当下就像疯了一般,跑到警察局特务股找何占勋论理。

这个特务股大小二十七个特务是淇县人,另有四个是日本人。鬼子们都担任要职。有一个日本人叫小野,见杏花来找何占勋,遂问她说:“你找何队长什么事的干活?我是他的上级,和我说就可。”杏花见这个日本人并无恶意,就哭着将何占勋怎样诈骗她家金钱致使丈夫死亡的事对他说了。小野道:“何队长的执行任务未归,来了后我给你问清,让他把钱还你的有。”杏花谢过小野,就走出门去,在警察局附近等待。

半个时辰后,何占勋回来了,小野问他:“刚才有女人说你诈骗她钱,使她丈夫身亡,可有此事?”何占勋答道:“太君不知,十几天前我托她在新乡做买卖的丈夫为我买四杆枪,谈好的价钱是400元钱。因他误了我的事,这枪我不要了,就把钱除下来了。她丈夫的死与我无关。她无端诬我诈她的钱,并告到警察局,真是欺我是个老实人。兔急了还咬人,我咽不下这口气,非让狼狗把她撕吃了不可!”小野劝道:“别和女人一般见识,男人的事她不懂。”说罢就让何占勋出去了。

杏花见何占勋气汹汹地出了警察局,才颤惊惊地进去找小野,问他和何占勋谈过没有?小野对她说:“刚才听何队长说,你丈夫没有给他买来枪,他就把钱除下了。你不要反诬何队长,警察局纪律很严,他一急,你就没命了。”杏花一听,怕真的惹急何占勋,再招来杀身之祸,才哭泣着回家。她再也拿不出赎丈夫尸体的钱,由土匪们把李成恩的尸体踢下悬崖去了。

何占勋恨恨地骑上枣红马回家。张生妞对赵得胜、张圈保、张灿然和李安民及副队长苗文田说:“何队长从小野那里出来一直不高兴。他不高兴就要在咱们身上生气,咱不如提点酒、菜到他家和他聊聊天,让他高兴高兴。”几人同意,张生妞就喊酒店里的老板,叫他去给北下关何队长家送多少酒,多少菜。老板不敢不听,满口答应下来。于是各自骑了马,相随着往何占勋家里走去。

只要何占勋快要急的时候,总是骑着马慢攸攸地走。这个时候谁要打扰了他,他就会发那无名的火。这些特务们谁都知道他的这个性格,都在后边慢慢地跟着走。李安民看着何占勋骑的那匹枣红马,那真是一团红绸,一根杂毛都没有,当下称赞道:“真是啥人配啥马呀,你看何队长的马和何队长一样,真是与众不同呀!”“就是呀,何队长在哪买这么一匹好马?”张圈保问。“这个呀,你们就不知道了,还是我给你们说吧。”何二贵接着给大家说:“这个呀,还得从三年前说起。那个时候,俺爷俩在张景源县长手下混,有一天去霍街催公粮,见大户张志修的二儿子张孝天骑了这匹枣红马从外边回家,何队长赞不绝口:‘好马,好马。’就想要了这匹马。但一打听,张志修的大儿子张孝国在郑州绥靖公署顾祝同部下当上校科长。而当时万成目大佐正在对顾祝同进行诱降。一旦顾祝同投降皇军,张孝国就会成为我们的上司,何队长没法直接张口索要,就想了一个绝妙的法,和张孝天结拜成了兄弟。这结拜总得有个仪式,于是张志修就请了亲朋好友,置办了酒席,仪式很隆重。何队长给张志修跪下,叫了一声‘干爹给您拜下了。’把个张志修高兴得眼睛迷成了一条线。他当着大家的面夸奖说:‘看孩子多么懂话!孩子,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家里的产业有你的一份,你想要什么只管向干爹张口。’何队长就说:‘干爹想骑那匹枣红马。’张志修没法,只好把这匹枣红马送给何队长了。何队长骑着这匹马从他家出来,对我说:‘他是干爹?我是干爹!’”何二贵的话,把大家都逗笑了。

到底是警察局到中山街没有多少路,不一会何占勋就到了自家的家门前。老邻居宋有真已经坐在街门口吃午饭了,他见何占勋到了门口还不下马,而是信着个头在往里硬钻,门上沿快碰着他的额头了,就好心地给他提个醒,用筷子敲打着碗边打招呼道:“何队长快下马吃饭吧,门沿碰头了。”何占勋才猛地吃了一惊,慌忙下马停在宋有真面前。当着这么多兄弟的面,让别人提醒自己,他认为是个耻辱,顿时脸面扭曲,照着宋有真的碗很劲地踢了一脚,把个碗踢到墙上摔得粉碎。宋有真的手顿时由麻变疼,又是吹气又是忽闪,但就是不敢发脾气。这何占勋点着他的鼻尖说:“我父亲再有几个月就要办十周年,我正在合计正事,你突然和我说话,让我忘了好几家客人,你应该赔我。”宋有真还以为何占勋和他说玩话,就说:“队长光和我说玩话,没有正形。”何占勋恼怒地吼道:“谁和你说玩话?谁没正形?你竟敢当众羞辱何某,弟兄们,给我打!”说着自己就照着宋有真狠劲地脚踢耳把搧起来。这一帮爪牙看到主子身先士卒,他们也唯恐落后,一群狗似地拥上去,拳脚耳光并用,直把个宋有真打得在地上又滚又爬,哀求饶命。爪牙们刚一歇息,何占勋就说:“弟兄们只管给我打,打多打少心里记着,一会儿本大爷重赏你们。”爪牙们才又动起了拳脚,可怜把个宋有真打得连哭叫的力气都没有了还不肯罢手。街上的人一看这个阵势,谁敢上前来劝?都躲得远远地不敢露头。

正在这时,晋昭楠和县公署文书官张相普经过这里。她在张相普面前要显示自己是个好人,就对他说:“你去劝劝他们不要把人打死就算你行善积德了。” 张相普当然要听她的话就大叫一声:“ 大家不要打了!” 就走到中间拉架. 何占勋见张相普给他拉架不好意思再打就叫爪牙们停了手。他们一停手宋守真的家人才敢大胆地走过来拉起宋守真一并忙着给何占勋赔不是。 何占勋说:“ 大家的脸面我不是不给只是他误了我的事使我遭受了500块钱的经济损失他必须赔我!” 宋有真求道:“何大爷咱是老邻家你也知道我的家当哪有500块钱呢你就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何占勋道:“ 别人穷那是真穷你是咬牙不露刺瘦猪哼哼胖猪也哼哼。 好吧看在老邻居的面上我不讹你,500块的经济损失我给你免了可我们弟兄们的辛苦费是不能免的。 具体是多少按最低价打一耳把一块钱踢一脚一块钱。让弟兄们报报数看看是多少?” 于是爪牙们就报告说:“ 我的三十耳把三十脚。”“ 我的二十耳把二十脚。”“我的十五耳把二十脚.” 轮到最后何占勋报数了他说:“我的三十耳把十五脚。李安民问他:“队长你咋耳把比脚多一倍呢?”何占勋道:“你们有所不知,我的耳光从右边搧过去是用的手掌,再从左边搧回来是用的手背,所以一下顶两下。你快计算吧你。”李安民一算,正好又是500元。何占勋说:“咋算就是500元,说不讹你就不讹你,你还亏啥哩!拿钱吧?”宋守真没法只得承与出钱了事。 但他提出现在没钱等三天以后俸给。 何占勋提出现在出就这500元拉倒三天后拿钱还要追加利息。宋守真眼下实在没钱也不惜利息了。 当下就把这事说定三天后拿钱连利息共是600元。

何占勋在算这个帐时猛地发现人群中站着的晋昭楠一下子惊呆了。 他没见过这个女人认为在他接触的女人当中,眼前的这一位是最美的娇娘了。 他心里话不管她是谁家的千斤我一定要把他弄到手。

已是三天了宋守真借遍了能借的亲朋好友和熟人,又卖了一些家产,只凑了300元。 没奈何就到饭店里订了一桌。

何占勋让李安民先到宋守真家看看准备得咋样了。 宋守真说已在饭店订了酒席让何占勋半晌以后去那儿拿钱和喝酒。这何占勋就把他的那一帮特务弟兄全通知过了让他们一道去喝酒。 这些人渍们听说喝不掏钱酒一嘟鲁一蛋地又带了一些人去以致于把个饭店挤满了。 宋守真一看来了这么多人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只得增加酒菜。 这些人毫不体谅宋守真的苦楚猜拳行令大吃大喝哪一样菜没了就叫重上。喝的都是好酒吸的都是好烟配的都是香槟、汽水, 自上午半晌一直喝到日落西山他们一个个东倒西歪、酒店里水漫金山才散了席。 这一场下来花了整整三百元, 加上给的何占勋那300还是600元。 宋守真捂了何占勋那一头欠下人家酒店这一头以后的日子咋过呀他回到家里一头钻进被窝痛哭了起来。

却说这特务李安民、张灿然、张生妞、苗文田等见何占勋两次讹人钱财轻易得手,就纷纷效妨。于是借机到各处采点,准备下手敲榨。这个晚上,月亮分外的明,李安民和两个手下在一家饭店吃夜饭,忽见一个人从店门前经过,店掌柜打招呼道:“刘兄发财回来,也不进小店小叙片刻?”这人就住了脚,探头向里边张望,见三个人正在吃饭,怕有不测,推辞说:“发财啥哩,买卖栽了,血本无归,跑回来了。改日真发财了,再进去座吧。”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李安民听他们的对话,知道这个人是商人。他想,既是商人,肯定有钱,那不妨去访访他的细线,说不定还真能发一笔财呢。当下他向两个手下一使眼色,两个人就一前一后的出去了。李安民稳坐钓鱼台,在这里等待。

且说这个人叫刘尚用,今年51岁,膝下无子女,是淇县城北关人,在自己家开了一处染坊。除染布外,还搞批发布匹生意,也算是个商人吧。年前因与人合伙揽下了彰德一家中型服装企业的一批布料的进货及印染业务,到现在才验货付了款。刘尚用接款后既急着乘火车回来了。因他身上装着几家合股人的血本钱,一路上小心翼翼,生怕被人截去。不想今夜在这家饭店碰上这几个人,他精明的眼光和他们贪婪的眼光一碰幢,就知道碰上坏人了。当下不敢停留,直向家里奔去。妻子看着外出多日的丈夫回来了,就要为他做饭。他慌着说:“来不及了,我已把现金提来了,但也被人盯上了!马上搬出酒坛,把钱密封好放入厕所的地下道里,等明天再找股东把钱分了吧。”妻子不敢怠慢,慌忙如此这般去办。谁知他们的一举一动被伏在房上的李安民的这两个弟兄看得一清二楚,就马上下房通知李安民去了。

李安民得到密报,小声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热打铁,现在就去做了他的活!”于是结算了饭钱,直向刘尚用家奔去。

刘尚用刚把钱藏好,熄了灯刚挤上眼,就听有人在拼命地敲门。他忙吩咐妻子说:“准是那几个人,他们问钱,你死活说不知道。”说罢就穿上衣服去开门了。随着门的被打开,这三个人就拥到了院里。李安民劈头就问:“你叫个啥?有几个月的税款没有交?”刘尚用老实地说:“我叫刘尚用,小本买卖。虽没有余剩,但还没有欠税。”李安民就说:“有人举报你了,我们也已经查过,你半年多一直都没交过税。不交就得罚款。连税带罚你先拿两千元吧。”刘尚用一听吓得一愣怔:“我可是从来不欠税的啊。”“哼!不欠税你漏税!据查,你把漏掉的税款埋在了厕所的地下道里。去,挖出来到警察局去一趟!”刘尚用万没有想到他们知道的这么清。为了不连累别人,只得承认道:“去年是有一笔货款,现在才提来,可那是俺家东借西挪来的血本钱呀!那笔买卖没有赚,本钱也栽了不少,俺正准备到明天先还了人家。要是赚了钱,俺能忘了政府?怎么也得多交点税款。”李安民听他这一说,就要急着把这笔钱弄到手,于是对刘尚用说:“好了,那你就跟我们到警察局去一趟吧,把你的钱和单据也带上,我们把税物局的帐和你的单据核对一下,看有没有漏税。如果有,当场补上就没事了。如果没有漏税,你也能当下回来。”刘尚用一听害怕了,漏不漏税还不是他们的一句话?就想出个钱打发他们走。于是就对李安民说:“这么吧哥们,咱弄个小钱花花,就甭往警察局去了。到那里惊动大家都不安生。”李安民就说:“既然你想私了,那咱们就出去找个僻静处说话。”刘尚用说:“咱家里又没外人,不能说吗?”李安民看看这四周说:“墙内说话墙外听,说不准就给人家听到了。人家要到警察局告你拉拢贿赂政府人员,你吃不了兜着走!咱还是到外边去说吧。”刘尚用没法,只好跟着他们出了门往北去了。三个特务一出门,就拿手枪抵住了他的腰。刘尚用的妻子生怕特务对自己的男人下黑手,就在后边紧紧地跟着。李安民等一直把刘尚用带到了北城门外的老墙根下,指着他的鼻子说道:“既然你的妻子也来了,咱就把话挑明吧,你先委曲一下,叫她到家里把藏着的钱全部拿出来,不然的话,你今天就别想回去了。”刘尚用想到,不拿钱是不行了,就提醒似地对妻子说:“你去家里看看有多少钱,快去拿吧。”谁知道他妻子老实,回去后一会儿就来了,把家里的钱包括刚埋在厕所里面的全部用一个包单包来了。往地下一放说:“这就是家里的全部财产了,望你们快放我男人回去。”李安民看了看钱,也知道再也榨不出他们多少油水来了,就对她说:“你先回去吧,我们给你男人打个欠条,一会儿就让它回家。”那妇女还想跟刘尚用一块儿回去,刘尚用一跺脚催促道:“想一块死呀,还不快走!”他妻子才泪眼汪汪地转身走了。她往南没走够五十步,心里不踏实,就快步往回跑。谁知道这里已是静俏俏的了,其他人早已走了,丈夫刘尚用在地上趴着,脸下一大摊血,已是没了气了。在那豺狼横行的当时,她不敢大声哭喊,而是回去偷偷地通知了近门亲戚和邻居,于第二日就把丈夫就近埋葬了。这一天是民国30年既公元1941417日,农历216日,星期6

赵沟村往西刚过铁路不远,有一个村庄叫小史庄,共有8户人家29口人。这个村的刘纯义是刘尚用的五福近门,虽年龄超过刘尚用一岁,但按族辈排算,应该叫刘尚用为叔叔。因是同姓近门,又是年龄相仿,且秉性脾气又很相似,所以在生意上他们是很好的合伙人。年前的那批布的买卖也有他的股份。在料理刘尚用后事的时候,他也在场忙碌着。傍晚时分,他正回到离家还有一里地的赵家河边,特务张生妞就带了四个手下跟了上来。刘纯义看见这伙人就害怕,忙对张生妞等说:“兄弟们整天忙碌,今天咋想起到这里来了?要不咱到家喝点酒?”张生妞说:“弟兄门确实很忙,整天公务缠身。但今天身不由己,不来不行呀!我本来不愿管你的闲事,但淇县地面窄,算来算去都是客。直说了吧,有人在警察局把你告下了,说你刚有三百两大烟土还没出手。为此局里开了专门会议,要抓你治罪。我是偷偷地来给你报信,你自己做到心里有数,主动地把大烟土上缴了事。如果你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等把你抓进警察局你就是一千两也摆不平这个事。今天这酒我们就不喝了,等你没事了再喝不迟。”这刘纯义本是一个本分的庄稼人,闲了的时候偶尔也做点生意,但从没有沾过倒腾大烟土的边,当他听说有人告他贩卖大烟土,他哪能承认这事?当下他苦笑着说:“是谁无事生非给我栽这个桩?我要是有能耐倒腾大烟土,早就富了。”

张生妞见他不承认,就说:“承不承认是你的事,抓不抓人是他们的事,你别把我的一片好心当成驴肝肺,那好吧,明天就让他们抓你算了。”

刘纯义听他一说这话就害怕了,就对他说:“兄弟能不能在警察局周转周转,不叫来抓我?”张生妞说:“这是开会订下的事,上自后腾顾问和局长,下到大小队长和员工,谁不知道这个事?叫我空嘴说空话谁听我的?”刘纯义想,去年6月,他们和苗文田因敲榨卧羊湾的老张不成,就诬他私通八路,把他弄到淇县城东门外活埋了。8月间,又是他们和苗文田一伙在火车站查获了15名和我们在一起做买卖的人,不但把他们身上的钱全部搜走后,还把他们弄到铁路西砖窑里全部杀害了。他们心狠手辣,纯粹就是为了讹人钱财。为了消祸免灾,倒不如出几个钱打发他们走算了。当下对张生妞说:“兄弟呀,我给你出三拾块钱,你给弟兄们买个烟说说好话算了,就说我真的没有大烟土,就不要他们费事了。”张生妞见鱼儿已经上钩,就得步进尺,假装生气地说:“你说的咋恁轻巧,吸根烟说句好话就能了了?再则你纯粹就是打发要饭的,恁大的一个警察局,买三拾块钱的烟,每人能发几根?”刘纯义就问:“那你说这事咋办?”张生妞说:“你先拿1000块钱吧。”“啊!1000块?”刘纯义吃了一惊,求道:“我家里根本就没有钱,年前借了100块钱实指望批发点布赚点钱过过年,谁知道合伙人不明不白地死了,本钱他拿着,弄得我血本无归。这大春天,叫我去哪弄钱?咱兄弟们不能先少要点?”张生妞道:“那样吧,你先拿500块钱叫我们先到警察局安安口,明天再把那500块补上。”刘纯义没法,只好应承下来。当下领了张生妞等到家里,让妻子给他们做饭,自己径到淇县找了几个商户,把父亲的送老衣、棺木和一头黄牛指给了人家,拿回了500块钱。张生妞接了钱,和弟兄们得意地走了。

第二天,张生妞等又去史庄找刘纯义要那“欠下” 500块钱,谁知已是人去屋空,刘纯义和妻子在夜间已偷偷地逃回了他的老家——灵山里的阴窝村。

这些大小特务劫财害命的事被屡次反映到警察局,使专门负责整理情报的日军小野也手心痒痒。他想,既然中国的平民百姓自卫能力如此低下,我何不也去试一下?于是就在这一天下午瞅了一个空闲,腰里别了盒子,靴里藏了匕首,径往城北去了。也是他身单力寡,遇见人多了不敢下手,碰到大块头的心里害怕,一直信步走到赵沟北边五里桥上才站住脚。已是半晌时分,看看行人陆续走过,也快到日军将要点名吃饭的时间,此次行劫计划将要落空,急得他干着急。忽然,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肩上斜挎着一个包袱,从北边过来了。小野想,不管三七二十一,劫了他再说。

这中年人是谁?他叫邢连玉,这一年二十九岁,是王井村邢良文的一个远门叔伯兄弟。他父母死得早,妻子在前年为躲避鬼子侮辱跳房摔死了。他有一个比他小两岁的弟弟邢连保。因连保见他嫂嫂被鬼子所逼,一砖头砸在那个鬼子的后背。这个鬼子就找到汉奸张和林,到处抓他。他没法,就投靠了大呼沱土匪苏堂。他因参与抬票,反被人家抠扯了左眼的上眼皮,人送外号“三楞眼。”邢连玉却是个正经人,几次去苏堂家里往回拽弟弟回家,谁知他一根筋通到底,硬说是不打死那个调戏嫂嫂的鬼子不回家。邢连玉也想开了,反正家里也穷,他在外边混饭也行。所以不再管他,就再三嘱咐他不能蛮干,要照顾好自己。嘱咐罢,他自己也往山西逃荒去了。

邢连玉在路非止一日,这一天晚上竟和八路军侦察员施成光睡在了一间庙房里。施成光问他:“王井有个邢德泉你认不认识?我和他是朋友。”邢连玉答:“认识,我们邢家户延不大,就那么几家,他还管我叫叔呢。”施成光就说:“不知你知道不知道,他三叔邢良文叫土匪打死了,前几天我在太原火车站见到了邢良文的儿子邢德富,他还当没事人一样,可能他还不知道。”邢连玉说:“这个事他很可能不知道,如果我能见到他,就告诉他。”施成光说:“见他很容易,他现在在太原火车站找了个临时活,是砸路基的。前几天我还见过他,他全家就住在一个工棚里。”邢连玉把他的话牢记在心,第二日就打听着径往太原火车站去了。事有凑巧,他刚到火车站,就见邢德富扛了个洋镐下班回来了。邢德富见到邢连玉,喜出望外,就要带他到工棚里吃饭。邢连玉忙说:“吃啥饭哩,你家塌天了,你还不知道吧?”邢德富一愣:“叔你说吧,俺家出了啥事?”邢连玉就说:“就在你们往这里来的那天夜里,张老万就勾结土匪把你爹打死了。”

邢德富一听,先是吃了一惊,“爹呀” 地叫了一声,随后就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阵漆黑,瘫软在地上。他被工友们搀的搀,扶的扶,弄到了工棚里,苏醒过来后,才和全家人仔细地寻问了爹爹被害的经过。邢连玉再三嘱咐他们,要把仇恨埋在心里,千万不能为报私仇蛮干,八路军很快就要到王井村了,不愁没有报仇的机会。

邢德富虽然答应不蛮干,但禁不住满腔的怒火,还是趁夜间撇下了全家七口人,偷偷地离了太原,星夜回家乡王井村去了。

邢连玉得知邢德富已回家,怕他到家后遭到坏人暗算,忙辞别了他的家人,变卖了被子衣物,搭乘火车,也往家乡赶去。这一日他从安阳下火车,又碰上思德大户王老香卖粮的空车回来,坐上一气趁到思德村西头才下车。不想他刚到赵沟村西头的五里桥上,就见一个日本兵横着立在桥中央,他想,他总不会劫路吧?如果他劫路,我就把这破包袱给他,免得找麻烦。

这个劫路的鬼子就是小野。他见邢连玉来到他眼前,猛地一下抓住他的包袱,叫道:“钱的、东西的留下,你的开路,否则死拉死拉地有!”

邢连玉忙把包袱放下说:“太君,小民钱的没有,东西可以留下。”小野又在他身上搜查一遍,确实没有摸到钱,才放他走了。

小野不好意思在路上翻看包袱里是什么,提溜着往南边的淇县城走去。他想,怪不得我大日本帝国能在短期内占领中国,原来,中国人这么地好欺负,毫无防备能力。如果再遇到一个单身走路的人,我还要再劫一个。他一面走一面想,一面往南看着,当走到赵沟村南赵家河时,赵沟村的王汝善在城里卖麻回来了,他刚好和小野走了一个碰面。小野见他又是一个单身,腰里掖了一个小布袋,就知道这里面装着钱,就决心也把他劫了。

当下小野又摆出那架式,又横在马路中间,指着王汝善的钱包叫道:“钱物的留下,你的开路,否则死拉死拉地有!”这王汝善不像邢连玉那样的听话,而是赶紧地捂住了自己的钱包,求道:“太君高抬贵手放过我吧,这可是俺全家的血汗钱呀!”小野从靴里拔出尖刀对着王汝善威胁道:“你的给与不给?我的扎死你!”说罢就下手抢夺。王汝善看着小野真要行凶打劫,就放开喉咙高声叫喊:“救命呀,鬼子抢劫了!”

在附近麦田里干活的王老平听到河里有人求救,忙招呼在附近地块干活的二十几个年轻人说:“小鬼子又办坏事了,大家快去救人,不能便宜了他!”说罢就拿起锄头带头朝河中跑去。这些干活的楞头青壮汉也听到了河下有人求救,又见王老平带头去救人,也手拿锄头跟着他去救人了。小野一看围上了几个年青人,就害怕了,忙抽出手枪并一把把王汝善拽到面前,挡住了自己,惊恐地叫道:“都别过来,你们人多势众,欺压人的有,大大地不人道。如你们敢过来,我就要打死他的干活!”这王汝善一看王村长带人来解救自己了,胆量也就大了,冷不防转过身来劈手把小野的手枪夺了过来,小野沒了武器,慌忙向麦地跑去。“年轻人,不能让鬼子跑了,逮住他,给我很很地打!”几个年轻人也就“唿啦”的一声追了上去。只因小麦已有齐腰深,小野跑不快,被年轻人追上,拧胳膊拽腿,把他架翻在地。一顿拳打脚踢耳把煽,倾刻间把他打得鼻青脸肿眼窝黑,拱得脸上嘴里都是泥。小野疼痛难当,跪在地上,不住口的求饶:“饶命,再不敢了!”常永香愤怒地说:“鬼子真不是人,还抢东西哩,咋啥坏事都干?既然你不敢了,那好,我就叫你洗心革面!”,说罢解开裤子就往他身上、脸上洒起尿来。这里到底离大路不远,时有行人看见,王老平怕有人去县城汇报,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决定把他捆上押到县公署,亲自去向县公署顾问后腾确郎解释,并通过正、副县长,让他们站出来说话,公平解决此事。当下他示意停手别打,把意思对大家说了。他们也认为这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于是说道:“听村长的话。”这王老平这才解开自己的大腰带,让大家把小野来了个五花大绑,这才用锄头押着径往淇县城县公署去了。

往日都是日伪军捆绑老百姓往城里押送,今天却是老百姓捆住日军往城里押送,真是破了天荒,谁也没有听说过。一路上无论是日伪军还是老百姓都站在那里看稀罕。后腾确郎听见汇报,忙叫来新接任的县长刘云冲和副县长袁信“三堂会审”。

袁信想:既然老百姓敢斗胆捆绑日军往县公署送,定然是忍无可忍的事,我要据理力争,保护百姓。于是他首先开口问道:“你等百姓为何捆绑皇军兵士?把你们的真实冤屈祥细告诉后腾顾问。后腾顾问非常体恤民情,爱护百姓,办事公正无私,会给你们作主的,说吧。”后腾确郎听袁信夸赞他,一时得意地说:“中国有个黑老包,铁面无私。我也研究中国文化,力争为中国的百姓办事,为东亚共荣作贡献。凡我大日本皇军办下对不起淇县百姓的事,我就要管一管。你们的说,这个兵士犯下了什么的过错?”袁信忙让县公署文书官张相普拿出笔纸作记录。王老平才开始说道:“太君阁下,县长大人,不是我等百姓胆敢捆绑皇军兵士,只因为特务股的个别人公然违抗您的命令,目无皇军军纪,扰乱社会治安,破坏东亚共荣新秩序。竟在光天化日之下私离工作岗位,打家劫舍,祸害良民,逼得百姓与皇军为敌,真是一块臭肉沾得满锅腥。今天下午,这个皇军兵士又到五里桥和赵家河两处劫人财物并与村民发生欧斗。小民们怕这个兵士被村民打死,才假意把他捆住,一路保护着,前来交给您,其实是为了救他。只是他给皇军丢痛了脸面,希望您能原谅他初犯无知,把他放了。同时出一份告示约束在下兵士,严守军纪,不要再私自外出生事。”后腾确郎听了,喝问小野:“他说的可是实话?”小野一脸的不自在,低声说:“是。”后腾确郎一时怒起,骂道:“混蛋,丢皇军脸面的干活!”并照他脸上“咣咣” 就是几个耳光。刘云冲、袁信、张相普等赶紧相劝,后腾确郎才把他放了。

小野退走后,后腾确郎问王老平:“你的什么人的干活?”王老平答道:“赵沟村村长。”“呃,你的就是赵沟七十二官的官头。以后为皇军办事,大大地用得着你们。你的放心,我的一定加紧约束军士,严守纪律,使他们不再私自外出,滋扰百姓。”袁信趁机说道:“后腾顾问说话算数,明天就要张帖告示,审明军纪。你们尽可放心,回去安心地过日子。你们看,今天咱们的谈话文书官都记下了,你们还不谢谢后腾顾问?”王老平等才对后腾鞠躬道谢后出去走了。后腾确郎看着袁信,欲笑不得,欲哭不能。为了自己的所谓脸面和名声,只得吩咐文书官张相普起草和印刷告示,于明日张贴到各军营处。次日后腾确郎又专门招来各军头训话,再次“严明军纪”,从此日军单个地到村中滋扰的事就相应地少了。

再说这邢徳富,自从太原扒火车潜回家里,见家里如此这般的萧条景象,心头不觉一阵痛楚,牙齿咬地咯咯响。又拔腿往自家的坟地走去。他在这堆新坟前跪下来,声嘶力竭地大叫一声:“爹啊!”泣不成声。好长时间,他才喊出一句:“爹,我去给您报仇!

这邢连玉赶到王井村时,不見邢德富回家,想到他可能要去坟地给他爹上坟,就约了叔伯兄弟邢德春及冯章林到邢家的坟地覌看。这时已是黄昏时分,远远地看到那一个新坟前,有一个糢糊的身影在那里跪着。三人就知道他是邢德富,怕惊动他后逃跑招来不测,就不动声色,悄悄地向他身边靠拢。邢德富泪眼模糊,脑子一片空白,并不注意身后来了人,大叫一声后,就要起身。冷不防被人从后按住,只听一声喝道:“你好大的胆,要去杀人不成?!”邢德富扭头看时,原是章林和自家的俩兄弟,都不是外人。问道:“张老万勾结土匪杀了俺爹,你们为啥拦着我不叫去报仇?”冯章林道:“哥你不知,自你爹死后,张老万和瘪三及土匪还有特务股的张圈保、赵得胜抓紧来往,又买了几条枪看家护院,扬言要把您家满门灭绝。现在你去找他报仇就等于自投罗网。劝你还是先回山西照顾您家老小,八路军快打过来了,找张老万报仇是迟早的事。”邢连玉和邢德春也在旁解说,邢德富的情绪总算安定下来。但他说:“爹死时我没在场,现在我得守孝,等过了三七二十一天我才走。”三人被他的孝心感动,但提出他只能在家藏着,不许露头。饭由俺三家暗地送来。邢德富答应下来。于是三家把邢德富暗藏了二十一天。二十一天的那天早上,邢德富也不去向三家辞行,偷偷地出了王井村,过西山径回太原去了。

这瘪三和张老万家注视邢家已有好长时日,不见有啥动静,料想一时半会他们不会回家,天长日久,也就把这事给淡忘了。转眼又到秋末,因这年秋干旱严重,别的庄稼收成无望,唯有赵沟村常福的二十五亩谷子看来还能见到一点收获。瘪三看在眼里,就想在他的谷子上动动手脚。于是就暗咐手下崔明贵、郝小四、郭亮民等挑动自己的亲后,到时去偷常福的谷子,由瘪三负责嘹望并处理不测事宜。但是每家必须给瘪三上交点保护费。

这常福今年六十五岁,家六口人,是赵沟村最穷也是最老实的一个人。麦后下种时,别人挑水种玉米,他不敢到人家的井里挑水,就索性把二十五亩地都种了谷子。也是老天照顾穷人,他的谷子长的还不错。傍到上籽的时候,常福就每天夜里带上铺盖到地里看着。又过了几天,谷子已能收割,常福和儿子常永香和孙子天成起早贪黑,先把那一块二十亩的谷子割翻捆成个子,准备明天运到场里碾打,他自己吃了晩饭扛了铺盖来到地里看谷。因为白天劳累,这时觉得疲乏难当,捞过两个谷个子,头下枕了一梱,身下铺了一梱,躺下身盖上被子,不一会就呼呼地睡着了。到半夜时分,忽然地里来了好些人,你一捆,我一担地动起手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把常福惊醒了,他还沒起身,就听一个低沉的声音喝道:“不许动,不许说话,不听话我打死你!”这人还用手枪点了点他的额头。常福又老老实实地躺下,泪眼汪汪地看了两个小时,眼睁睁地看着二十亩谷子除自己身下的两梱外被抢个精光。

天色微明,常福唉声叹气地回家,对儿子永香和孙子天成说:“拿上牟牛杈,去地里把谷子挑来吧。”常永香说:“二十亩谷子咋能用牟牛杈来挑?”常福只得说:“昨天夜里谷子被人偷光了,只剩下两梱了。”全家人干着急,无计可施。常福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带着全家人一气把那五亩谷子连割带运弄到了场里,连明搭夜碾打晾晒,收进了屋里。

秋收刚结束,后腾确郎不顾农民种沒种上小麦,急着催收公粮税捐。瘪三为了报复赵沟村,把风车加大轮子,增大了风力,并在收粮处严把质量关。对村民们扛来的粮食又是叫晾晒、又是叫捡碜,又交待崔明贵等对每袋粮食过风车使劲地搅动轮子猛煽,别说是秕粮食,就是好粮食都被煽出很多,而煽出去的瘪三都据为己有了。赵沟的村民十分气恼,个个恨得咬牙切齿,但也没啥办法。正在这时,忽听常福大声喊道:“乡亲们,他们这样刁难咱,这公粮咱不交了!”村民们听他这一髙喊,群情激愤,也跟着喊:“大家都把粮食扛走吧,这公粮咱不交了!”立时大家就要扛着粮食回去。瘪三见是常福挑头闹事,拿皮鞭一指,竖着三角眼说:“呵呀嗨,想不到常福你个蔫头,现在倒成了半个‘官’了。走,到联保处去!”村长王老平一听他这话,非常气愤,就鼓动大家说:“走,咱们都到联保处去,有理走遍天下!他这样苛苦咱,到县公署也不怕他,他吃不了咱!”瘪三见激怒了大家,又是王老平为他们撑腰,害了怕,一面退着往回走,一面指着他们说:“你,你,还有你,七十二个‘官’, 还有常福,半个‘官’, 共七十二半‘官’。 崔明贵,咱们走,惹不起怕得起!”

瘪三和几个恶棍一走,大家认为惹了祸,还真沒法了,齐齐地问王老平:“村长,这下可咋办?”王老平安慰大家说:“大家放心,一切有我扛着,我这就去县公署找县长解释。”

有谁知恶人先告状,瘪三抢在王老平前头,添枝加叶,把王老平先告下了。

县长刘云冲正要差人去叫王老平,谁知王老平一脚踏进门来。他就问王老平:“为啥又抗税呀?”王老平说:“县长大人,今年秋收成不好, 打的粮食净是秕瞎。今天收粮食时一过风车,一布袋粮食剩不了二升。可瘪三他们硬要以次充好,拿这些秕粮食充当公粮,欺瞒皇军。叫我们的士兵怎么吃?皇军要是吃了这些秕粮食得了病非怪罪不可哩,后腾顾问知道这事后恐怕也不愿意。你是淇县的一县之长,爱民胜过孝敬自己的父母,倒不如把赵沟村今秋的公粮免了吧。这样老百姓也会赞扬你这个父母官知道体恤民情的。”刘云冲还没开口,袁信插嘴道:“这个嘛,王村长不用操心,刘县长不会听流氓瘪三的话,早已考虑免去你村的公粮了。你看, 张文书官都记录下来了。” 他给张相普一使眼色,张相普就马上作记录。刘县长苦笑一下:“袁大人, 你呀,哎------就免了吧。”王老平赶紧鞠了一躬:“谢县长大人!” 刘县长又笑了:“谢什么?赵沟村都是“官”呀。连常福在内,七十二半“官”, 快一个连了,谁不害怕呀!”

王老平正要出门回去,冷不丁听刘云冲对袁信说道:“这个何占勋呀,啥人都算计, 还给我送请帖,让我给他父亲上礼, 不成体统!”袁信回道:“钱不扎手呀,试问他一死苛剥的恁些钱叫谁花?”刘云冲问:“袁大人,你闻见他的死人味了?” 袁信道:“物极必反呀。” 王老平才猛然想起,明天是九月七日, 是何占勋为他死去的父亲办十周年的前三天, 也就是大收礼不待客的日子。 为了少起祸端,他还是决定去给他上一份厚礼。

第二日,郭庄村中央搭了两个大戏台,早饭后,一阵鞭炮过后,两班戏子开始对垒,先是吹吹打打,扭屁股掉腰舞蹈,后是尽情歌唱。郭庄村和附近村的百姓不敢得罪何占勋,都拿了礼金到礼账桌上登记,然后都装着样子看戏,因是两台对垒,各色人物两头跑着看,非常热闹。要不是戏台两边有挽联,还真当是办喜事哩。戏台的四周都有特务股的人手拿盒子枪看守,这就是何占勋为他爹办十周年请的两班大戏,开了淇县办周年唱大戏的先河。戏台下摆了几张礼帐桌,都有何占勋的近人在负责收礼,何占勋则在两个戏台中间来回跑着照应。前来送礼的都是全县一百五十二个保的保长、甲长、村长,各区(伪)区长、各区(伪)保安队、县警备队、特务股及皇协军宪兵队的人员。还有各大户、大旗、大小匪徒、和各帮会的人员。更有国民党张景源县党部及李埏县政府和朝歌寨的人员。真是形形色色,三教九流,人鱼混杂。他们都拿了厚礼到礼账桌上登记。

何占勋把前来送礼的人分了等级,日军大小头目及国民党连级以上及县局政要人员管入席就餐;国民党县局以下及区长级的人管吃大锅饭;村长级的人管叫喝水;其余人员一律不待客,但是都登记在册。头一天下来,已经收入可覌。夜里,查对账目,列出未到人员名单,牢记在心。第二天,又是这般收礼待客。第三天就更热闹了,因为多了一个“送祖”的仪式,特务股的一般人和何占勋的所谓朋友都穿了孝,白哗哗的一片。连后腾确郎和晋昭楠也来送礼看热闹。张景源和李埏及朝歌寨头目也带了随从前来送礼,中午吃饭时,因这些人不同寻常,被特意安排在一张桌上。这些日军和土匪及国民党政要人物欢聚一堂,海天阔地,评论时局,显得十分友好。何占勋来给他们敬酒时,眼神不离晋昭楠,心里话,上次我就看上你了,这次你自己送上门来,千万不能给我跑了。但因在场的头面人物太多,何占勋才沒敢对晋昭楠无礼。

中午饭罢,送祖仪式结束了,戏台也彻了,客人们纷纷离去,按说整个周年活动也应该结束了。但何占勋翻开礼账薄,和苗文田等朋友们逐个核对谁来谁没来,把漏网人员又列下名单,派人下去通知,明日再等一天,过了这一天就要专门来“拜访”你。

第二日,那些前天“漏网”之人诚惶诚恐前来补交礼金,一直溜涟不断,直到半夜才结束。这些人时运不济,因何占勋连日劳顿,早早地安歇了,连口凉水也沒有混到嘴里。

赵沟村长王老平也是最后一天来补交礼金的。连日来,他听说淇县的各个村庄、大街小巷都在痛骂何占勋,甚至连伪军们也都在背后把这特务股的人一块骂了。他还听不少人在传诵两句顺口溜,表达了当时各届对何占勋及汉奸的痛恨:

不恨天,不恨地,

只恨何苗来讹欺。

不恨地,不恨天,

就恨日伪大坏蛋。

但何占勋是谁?他连自己的姪媳妇都不肯放过,要是看见谁不顺眼,就先不问青红皂白把他拖到宪兵队以通八路为由,让狼狗活活地把他撕咬而死。而今全县的百姓这么骂他,要是叫他听到耳朵眼里,那还了得?王老平坐不住了,只身去找袁信,让他想想办法。不知袁信能否想出妙招来,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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