淇河文研8

《淇河文化研究》 第8卷
     

 

文艺作品 - (抗战章回)灵山疾风(13—14)

(抗战章回)灵山疾风(13—14)
 


作者:蔡云  加入时间:2013-3-9 2:04:19

 

十三、   吕四井鞭打挖沟人  晋太平讹死宋守温  
 
    诗曰:            
    汉奸毒似蝎,
    鬼子狠如狼。
    铁丝网,封锁墙,
    阻挡八路出太行。
    蚍蝠撼大树,
    可笑不自量。
    抗战呼声震天响。
    军民一条心,
    奋勇驰疆场。
    险阻成坦途,
    胜利见曙光。   
    却说杨民辉偷鸡不成饰把米,心中很不是兹味,思前想后一夜,总认为是许方德在讹诈他,决定去一趟淇县城,把这个事对县知事家的那个小姐说说。主意已定,吃了清早饭后,再次踩着雪路往城里去了。约一个小时后,找到了原来王耀南的府邸,对看门的兵丁说:“望进里边告诉那个小姐一声,就说我有要事汇报。”
    他哪里知道,王耀南自调往新乡后,在新乡又买了一套府邸,已把这一套卖给了现在的县知事关巨箴。而晋昭楠也已名花易主,跟着房屋也成了关老爷的小妾了,连看门的也换了关巨箴的心腹了。看门的不认识杨民辉,问他道:“你要找哪个小姐?”他并不知道原来相见的那个小姐的名字,一时语塞,说不出名字来。看门的又问道:“你既然说不出叫什么名字,说出有什么事也行,让我帮你问问:”杨民辉恐怕又碰上个像许方德那样的人讹诈他,不想说出实话,就对看门的说:“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就想见见那个小姐。”看门的顿时大怒:“你把这里当成皂角胡同吗?那里的小姐有的是,你去那里找!在这里耍啥流氓?”杨民辉又碰了钉子,怏怏不乐地回来了。到家里后,又不死心,就起身去庙口找他的表哥秦会生。
    已到上午十一点时候,杨民辉到了庙口据点,不问青红就要往里门进,两个站岗的日本兵同时把枪对他一指,拦住道:“什么人的干活?不能进去!”杨民辉道:“我是这里的翻译官秦会生先生的表弟杨民辉,找他有重要的事相告。”一鬼子道:“秦翻译官的不在,去县城开会了,你的有事明日的再来。”他正要回去,忽见晋太平从里面出来了,问他道:“你就是秦先生的表弟吗?有什么事请对我说。我是这里的皇协军队长。秦先生只是一个翻译,什么职务也没有,也没有实权。比如下去执行任务都是我带人去,你有啥事告诉秦先生不顶用。”
    他这么一说又把个杨民辉给糊弄住了,他只好把蔡家的人汇报给了许方德的事详细地对晋太平说了。晋太平听后,也埋冤他道:“你当过后的军师是不行的,抓人必须当时抓到证据。人都跑了你再去汇报,难怪许队长要罚你款。你今天这事对我说了,我保证不去找你的事,你要真对皇军说了,皇军去抓人抓不到非枪毙你不可。我说你以后长心吧,不要再找你表哥自讨没趣了。”杨民辉听了他的话,一阵后害怕,心里说,亏是我没有对那个日本兵说,要说了可真麻烦了。当下别了晋太平,没精打彩地回去了。
    再说晋太平,经杨民辉这么一提醒,忽然想起了那一日在赵沟村西头见到的那个人,不知道现在七里堡联保处的人调查得怎么样了,就想去看一看,如果真是小呼沱村的人我可就发财了。当下骑了马,径直到七里堡去了。
    这秦会生去开什么会了呢?原来,晋昭楠知道小呼沱村的人已四处逃难,就想尽快地把封锁墙修起来,使小呼沱村的人在山里的出不去,在山外边的回不去,同时也有效地防止和阻挡了八路军和新五军的出山活动。因此把图绘好后让后腾确郎招集各重要人物开会,布置实施事宜。
    会议在县政府大厅招开,参加会议的有县知事关巨箴,商务会会长李霞初,皇协军司令刘马成,中佐川岛武夫及坂本,还有伪区长罗老焕与吕四纯,西部团的朱际春与张玉春,东部团的张治邦等二十多人。后腾确郎拿着图纸讲话了,他说:“为了有效地防止中国军及共匪八路的出山破坏,必须马上修筑一条南自塔岗口,北致形盆口的一条50里长的封锁线,全部用1丈高的檩条栽桩,需1丈宽,要栽3排,每排5根铁丝,铁丝上拧铁蒺莉刺,织成蒺莉丝网,网上每10步挂1个铜铃。从明天的开始,限期10天的完成,哪个环节误了事,责任追究到谁,死拉死拉地干活。大家的想想办法,多少木桩?多少铁丝?多少铜铃?哪里来的有?”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说话。
    秦会生见众人都不发言,就站起来说道:“有县知事关大人在场,这个事在我们淇县实是小事一桩。就木材的问题来说,非常容易解决。村民的住房都是檩条搭成的,每间都有4至5根,每家都一二十根,每户按人口计算,每人都要有4、5根,现在咱们按人口去征集,每人按1根算,全县这么多的村庄,这么多的人根本算不了什么。再则是我们淇县到处长着树木,不愿拆房的农户可以去锯长着的树木。再一个是对各村的外逃户,也可把他们的房屋全部拆掉。铁蒺莉网和铜铃的事,就交给商务会会长李霞初给全县大小商户摊派就行了。况且皇军是为了帮助我们建造王道乐土和防范共匪的滋扰,老百姓肯定会大力支持的。”
    秦会生这样一说,所有的日本人都非常高兴,仄仄称赞不已。后腾确郎夸奖道:“你的大大地聪明,对皇军忠诚地有。”摆手让他坐下,秦会生十分得意。接着后腾确郎又展开图纸让大家看。大家看着图形,见上面绘得非常仔细,西是巍峨的太行山,东是一望无际地淇浚大平原。每个山头,每条河流,每道沟坎,每个村庄,每棵大树都标在了上头。还有多少个路口,需要搭多少个岗楼,岗楼用多少木料也都标好了。特别是塔岗口、灵山口、黄洞口、形盆口等都用红笔圈了,说明了这些地区的重要。当下后腾确郎指定刘马成为首的皇协军完成去各村征集檩条的任务;李霞初负责向全县大小商户摊派铁丝网和铜铃的任务。后腾确郎把任务交待下去后就让散会了。
    再说晋太平到了七里堡联保处,找到了自己的耳目酒肉朋友烂鼻子瘪三,他一面喝着酒,一面问他去赵沟村看了没有?烂鼻子瘪三说:“哥吩咐的事我能不在意?这个事我侦探得一清二楚。他们果然是小呼沱村的人,那个人叫宋守温,40岁了;他爹叫宋福田,68岁了;他儿子叫小孬,大名宋玉喜,17岁了。他们全家9口搬到赵沟村才十来天,租了常老太爷的前挡院和十五亩薄地。常老太爷先给了他们一些口粮。但5月的小麦还由常老太爷去收。秋后的地就属于宋守温的了。前天夜里我跳到他们院里偷听,只听小孬说:‘我们来到赵沟,能吃上半碗饭,生活就有着落了。’宋守温就说:‘只要肯下力,咋能吃不上半碗饭?’又听宋福田说:‘难呐,要知道咱现在是端人家的碗边,说不定哪一天就端不成了。’”晋太平道:“看来他们现在没有多少油水,先稳着他点,等以后有了机会,再狠狠地敲诈他一回,这个碗边我叫他端他就端,不叫他端他甭端。”二人喝过酒,吃了点饭,晋太平怕下午日本人有事找他,也不多停留,出去骑上马,径回庙口了。 
    下午,刘马成就让手下分头到各据点向伪军们下达了通知,要他们明天一早出动人马到各村征集檩条。到了次日清早,伪军们果然分头向各村涌去,先找村长逐户下通知。日本人的命令谁敢不服从?村中就不安宁啦,有树的锯树,没树的借树,买树,拿粮食和东西换树。真正想不起办法的就只好忍痛把房屋拆掉把檩条交上去。谁交的慢了都要受到伪军的毒打。檩条交上后,各人还要把各人的都按图栽好。后腾确郎和川岛武夫,坂本等牵着狼狗在工地上来回检查,监督大家干活,5天时间,檩条就栽好了。接着就由淇县的大小商户把买来的铁丝网架在檩条上,架好后,就挂铜铃了。当时去哪买那么多的铜铃?皇军特别开恩,让没买上铜铃的户挂铜洗脸盆也行,铜锅也行,铜茶壶也行,铜水桶也行。一时间,整个南北50里的封锁墙的铁丝网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铃铛。后腾确郎摇了摇铁丝网,立刻两边的铃铛就同时响了起来,他认为这一下对西部山区实行了封锁,八路军再也过不来了,高兴地手舞足蹈。
    封锁墙建起来了,倒也真管用,山里人出入,非得按指定的路口过,真是麻烦透了。人们要想从其它地方偷偷进出,碰着铁丝网,那一连串的铃铛就响了。鬼子、伪军在重要路口除严密把守外,还加了游动哨,只要一听到铃响,立刻就端枪冲过来了。
    封锁墙的设置给八路军及山区群众带来的困难太多。彭政和王明山多次到封锁墙前沿仔细侦察,每个细节都熟记在心。汇报了我八路军太行军区司令员皮定均。皮定均果断的说:“坚决拆除它,由688团来完成这个任务。”
    其实封锁墙也有它的不足之处,一遇到有大风,铃铛也会自动响起来。时间一久,看守的日伪军多次上了大风的当,也就习以为常,不再特别注意它响不响了。每到大风天,他们就龟缩在圪佬里,哪怕铃铛再响,也不去看他一眼。这时的铃铛,纯粹就是聋子的耳朵,摆样的。要想拆除这堵封锁墙,非得趁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才行。
    这王明山会算挂,识天象,一算一个准。凡五天之内,哪天有风,哪天有雨,他都能及时算出。彭政让他算一算哪夜是阴天,有大风?王明山也不掐算,充口说道:“3月14夜大阴天,有大风。”彭政笑道:“这也是你算的吗?我也知道,鬼不走干路,‘3月15鬼节气,14傍明必下雨。’好,就趁这个鬼节气吧,让鬼子一齐上西天,14日夜战斗准时打响。”二人就把这次行动的时间定下来了。接着又回到正面办事处,通知了大胡子团长韦杰。这韦杰随即派出五个小分队分赴山区各村秘密动员群众,配合部队行动。
    3月14的夜里,果然月黑风高,天冷嗖嗖地,真的快下雨了,鬼子和伪军都躺在避风的地方冻得打哆嗦。我八路军688团的战士们在团长韦杰的带领下都按预定的时间神不知鬼不觉地埋伏在了南北50里的封锁墙西沿。与此同时,各村被动员起来的民工也在本村村长和保甲长的带领下悄悄地来到了指定的位置。
    小呼沱村的群众大多住在王莽洞、清凉庵和灵山寺。他们一听王明山说要拆鬼子的封锁墙,群情激昂,各拿了粪杈、抓钩、铁锹、镢头等农具,仗着地理熟悉,摸黑出了灵山口,径往村东走去。这个村的刘坠儿是个月黑眼,天一黑就看不见路了。本来王明山不计划让他参加,但拗不过他这个犟脾气,没办法,就让他跟来了。这夜里本来就伸手不见五指,他就像个瞎子一般,拄着铁锹把子往前摸。王明山担心地就是他,等把部队安排好后,就回来接他了。当他拉着刘坠儿和大家刚接近封锁墙时,刘坠儿脚底下拌着个石头,他禁不住“娘呀” 地叫了一声,一下子摔倒了,手里拿的铁锹也“咣当” 一声抛在一边。正巧几个日伪军在离他们几丈远的一个大树坑里避风,听到响声站起来向西张望,猛地发现向这边来了好些人,顿感大势不妙,大叫道:“有八路地!”慌忙向人群开枪了。王明山马上招呼大家趴下。敌人打了几枪,接着端着枪向这边搜索过来。
既然敌人发现了他们,战斗迟早要打响。王明山大叫一声:“打!”一举手枪,“啪”, 一颗子弹飞出去,一个鬼子应声倒下了。这边的枪声一响,顿时南北五十里的战线上枪声大作,我八路军战士同时向敌人开火了。敌人一片混乱,左冲右突,疲于奔命。彭政看准时机,大手一挥,命民工们:“上!”民工们迅速地靠上封锁墙,挥动各种农具,刨檩条,搂铁丝网,彻岗楼,摘铜铃。顷刻间把彻下的檩条都一堆堆地放在一处,八路军战士把随身带的汽油倒在檩条上,引火点燃了。一霎时南北50里烈焰腾空,把整个沿山地带的天空都照红了。韦杰一看任务已经完成,命战士们掩护着民工们快速往西撤退了。
    鬼子苦心经营的铁丝网、封锁墙只用了两个月,就被我抗日军民一举摧毁,后腾确郎气得咬牙切齿,亲自带援兵赶到了,“八格牙路!”东洋刀向西一指,小钢炮顿时向西胡乱地打了起来。
    正是:          
    道高有一尺,
    魔高长一丈。
    你比我更凶,
    我比你更强。
    鬼子向西炮轰了一阵,这时天也刷刷地下起了大雨,后腾确郎看着熄灭的火堆叹道:“八路地真神了,天不助我呀!”这时的鬼子们,个个都成了落水鸡。后腾确郎冷得浑身打颤,一挥手,垂头丧气地带领人马撤回了淇县城。   
    后腾确郎刚要换湿衣服,就听“滴玲玲” 的一阵电话铃声,他慌忙拿起就接。只听电话那端一个沙哑地声音说道:“你们的封锁墙在整个豫北就是一个很好地典型,有效地扼制了八路军的东窜。李西师团长计划明天带一个观察团前去观看取经,南北50里都要看看,望你们作好迎接准备。”电话是李西的翻译官打过来的,不容后腾确郎回话,电话就搁下了。
    “唉!-------” 后腾确郎一屁股座在了床沿,抓耳挠腮,想不出个应付的办法。原来,自封锁墙修好后,后腾确郎以为在豫北还是一个创举,为了邀功,他写了一个报告,呈给了李西。李西认为这是一个对付八路军的一个很好的经验,联想到近两个月淇县方面没有八路军活动的情况汇报,认为是这堵封锁墙起了作用,就计划招集滑、浚、安、汤四县日军司令部的首脑到淇县参观学习,并给后腾确郎一个嘉奖。等他把四县日军司令部都通知过后,才又让翻译给后腾确郎去电通知,让他明日准备迎接。“迎接个屁!这可怎么办的干活?”他正在发愁,“滴玲玲,”电话又响了,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去接了。这次电话是晋昭楠打来的,晋昭楠在电话里如此这般地对他进行了一番交待。他一听,顿时眉际招展,即命手下端来了酒、菜,放开留声机,一面哼着洋曲,一面喝着美酒,好一派神仙般的日子,早把那满腔地忧愁抛到九宵云外去了。
    再说晋昭楠,知道八路军迟早要破袭这堵封锁墙,计划着一旦封锁墙被拆,她就要实施她的第二个计划,那就是在此位置上重新挖一条封锁沟,想依这条沟为天险,阻挡山里的八路军。图纸她早就绘好了,只是不知道八路军来得这么快,更没有想到只一个小时左右这堵墙就被全部毁掉。八路军能在南北50里的战线上同时展开破击,那他们肯定是投入了几个团的兵力,要不然,他们不会有如此大的动作的。她想到,前天与李西师团长的谈话中得知他近日要组织一个观察团来淇县参观这堵封锁墙,学习他们防范八路军的经验。而此时的后腾确郎肯定在为封锁墙被八路军破坏而忧愁,为了给他解忧,就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说一旦李西问起封锁墙的事,你就说,这堵封锁墙上栽的木料和铁丝经日晒雨淋已经有几处损坏,现在已经把它拆除准备挖一道封锁沟,能更有效地防范八路军。打罢电话就拿出图纸,又仔细地审视了一遍。
    夜里的一场雨并没有下多久,只把路面淋湿就停了。真是鬼不走干路,第二天,李西果然带了四县的大鬼子们组成的观察团到淇县来了。后腾确郎与关巨箴、刘马成等一干日伪军头目慌忙出来迎接。并拉他们到县知事顾问处大厅坐定,摆上酒筵招待。李西对后腾确郎道:“这次由四县的皇军司令官组成的观察团到你们淇县来,主要是看看你们设置的封锁墙、蒺莉网,听听你们讲解防范八路军的经验。”
    后腾确郎拿出一张晋昭楠绘的封锁墙图纸,一面展开指点着让大家看,一面滔滔不绝地说:“这堵封锁墙确实地起到了阻止八路军的作用,自修好到现在两个月中没有一个八路军钻进来过,我们可以放心地办好我们的事业。”鬼子们仔细地看着这张图及上边的说明,都仄仄地称赞道:“真是无泄可击呀,后腾大佐高明的有。”后腾确郎正在高兴,驻浚县的日军司令小林的翻译官突然问道:“昨夜我们在黎阳山上看到淇县方面南北一道火光冲天,又听到了隆隆地炮声,是不是发生了战斗?”李西也附和着问:“对,对。到底是怎么地回事?”后腾确郎坦然地说:“是这么回事,其实封锁墙也有它的不足之处,日晒雨淋会有破损,不会长期地管用,我们已与昨夜将它拆除烧掉,不知后半夜下了大雨,并伴有大大地雷鸣,好像打仗地一般。”“噢,是这么地回事。”李西等不再问了。
    接着,后腾确郎又拿出晋昭楠绘的封锁沟图纸指点着让大家看:“我们计划修道封锁沟,是在原封锁墙的位置上,但它比封锁墙更完美,也是南北长50里,宽丈八,深丈五,各交通要道设吊桥哨卡,并在重要区域修筑大小碉堡19座,这样更能严格地防范八路军出山和其它物品流入共匪占领区。各位如有什么高见不妨提出来,我们还要进一步修改,力争做到更加完善。”众人一看,又是一片仄仄称赞声。李西看了一阵,开口说道:“这道封锁沟已十分地完善,如再增加两条岂不更加完美?”后腾确郎忙应承道:“愿遵指示!”李西对众人道:“这就是淇县防范共匪的经验,我们不再实地视察,诸位回去后即效妨此经验,认真地对付共匪。”众人也齐声应承道:“愿遵指示!”李西又问后腾确郎道:“这三条封锁沟的,你的几时动工?几时完工?”后腾确郎道:“明日动工,明年完工。”“很好,很好。”李西满意地点了点头,让翻译官把一面绣着“治安强化模范” 的旌旗交给了后腾确郎,众人一齐鼓掌。
    后腾确郎惟恐封锁墙之事败露,暗咐厨师早早地准备好了酒肉饭菜,让观察团入席就餐。这些要员们大吃二喝一阵,酒足饭饱后,个个腆着大肚子离席,由师团长李西带着上了汽车,一墩孙一墩孙地回去了。后腾确郎见他们一走,心里的这块石头才落了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李西等出了县城西门,刚往北走了不上二里地,迎面碰上了吕四井和吴顺,只见二人无精打采地骑在马上,军装破烂,就停了车拦住他们问道:“你们哪部分地干活?为何这般地狼狈?”二人见日军头目问话,刷地来个立正。吕四井点头哈腰地道:“卑职是庙口司令部的副翻译官,他是皇协军副小队长。因昨晚灵山一带的八路军破袭了封锁墙,把蒺莉网挑在了一边,将木桩和岗楼集中到一块倒上汽油一把火烧了。皇军和弟兄们多有死伤,据点里医药不够用,川岛司令命我们到县城调取药品为伤员治伤。从昨夜到现在我们除了打仗和救护伤员,一直都没有合眼,衣服也顾不得换,两顿饭都还没吃哩,所以显得如此狼狈。”“呀西!”李西一听顿时大怒,一摆手,汽车呼地一声开走了。吴顺提醒吕四井道:“你咋啥实话都说,弄不好要出事儿哩。”吕四井一摸后脑瓜:“坏了,你咋不早说?过后的军师不为高。不过只要以后表现好,就屁事没有。”吴顺道:“但愿如此吧!”
    后腾确郎十分感激晋昭楠在关键的时刻为他解了围,在电话里好好地称赞了她一番。他刚把电话搁下,电话又响了,他还以为是晋昭楠又给他打过来的,慌忙拿起听筒接听。但,这是李西打来的,他毫不客气地训斥道:“皇协军的告诉我,昨夜灵山里的八路军破袭了封锁墙,军人多有死伤。你非但隐瞒军情不报,反而哄骗本师团长对你嘉奖的干活!你知罪地有?!”后腾确郎浑身刷地冒出了冷汗,语无伦次地解释道:“我们借八路的手将封锁墙拆除焚烧,省了我们的时间,------”“ 狡辩!你要抓紧剿灭灵山里的八路军和挖好封锁沟,如再给八路造成可乘之机,定然军法从事!”说罢就把电话挂了。“哈依!”后腾确郎搁下电话,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对告密的皇协军十分恼怒,自言自语道:“这个人良心大大地坏了,等查出是谁的干活,让狼狗撕吃的有!”
    第二天一大早,日伪军即到各村庄强迫保甲长按户口点名出劳力,规定每家一人,到淇县西部边沿原封锁墙的位置上挖封锁沟。日军小队长石野武、治村和曹长山本及伪军队长晋太平、吕四井、吴顺等牵着狼狗、拿着皮鞭在工地上来回巡查,命令民工们必须脱掉上衣不停地干活,如发现谁直了直腰就要遭到吕四井和晋太平无情地鞭打和日本鬼子的枪击。特别是吕四井,因怕向李西泄密的事被后腾确郎和川岛武夫知道了找他的茬,所以显得特别地积极,每到一处都要找民工的错,狠狠地抽打一顿,被他打的民工身上都是横一道竖一道的鞭伤,往往是旧伤还没定皮,新伤就又摞上了。直打得民工们哭喊连天跪下给他磕头他才肯放过,有好几个老年人因经不住毒打而丧命。还有的年轻人因不堪虐待和他拼命而受到日军的枪杀。有时后腾确郎和川岛武夫与坂本来工地视察,他为了取悦这些鬼子们,就拉几个民工让他们一字排开,头上搁块土坷垃让鬼子们比枪法,结果这些民工们多死于非命。在这长约50里的工地上,每天都有十几个民工被活活打死或狼狗咬死。
    转眼已是五月天气,小麦熟了,后腾确郎不准民工在家收麦,每天继续挖沟不止。炎炎地烈日当空,民工们的上身被晒得退了一层又一层的皮,但还是不敢歇息片刻,有的人干着干着就中署晕过去了。鬼子伪军非但不给一口水喝,还残忍地将他们当成死人就地掩埋了。
    再说汉奸晋太平,一日清早去七里堡村驱赶民工时,看见了烂鼻子瘪三,问他:“赵沟老常家住的小呼沱那家姓宋的现在走了没有?”瘪三说:“没有走。前天夜里我又去了老常家偷听,只听宋守温说:‘这么长时间不下雨了,秋苗种不上。人家都挑水种苗了,咱租人家的地,可咋办?’宋福田就说:‘咱可不敢到人家井里挑水种苗,咱是一家黑人,怕坏人看见了举报咱。真不中咱去咱地里打一眼井,担水种吧。只要不出六月,都还来得及。’很可能他们今天要去地里打井,一会儿我就去地里找他。”晋太平道:“中,你尽力办吧,把你的本事都使出来,出了麻烦找我。”说罢转身走了。
    再说这宋五妞,今年已15岁了,生活的艰难使他知道心疼大人,天一明就和爹爹宋守温到地里打井了。他们怕被人看见,扛了些玉粟杆围了一个圆圈,在里边一声不吭地打井。虽说不敢说话,但心里充满了丰收的希望。谁知半晌时分,烂鼻子瘪三和联保处的地痞郝小四、郭亮民、崔明贵找来了。4个人都拿着皮鞭,凶神恶煞一般。瘪三拿鞭指着宋守温问道:“你就是小呼沱的宋守温吧?”宋守温颤颤惊惊地应道:“是。不知兄弟们找我有啥事?”郝四说道:“你不要装了,像个没事人一样!你们村的人被皇军悬赏捉拿,有人举报恁了。走吧,到宪兵队去一趟吧!”老实本分地宋守温害怕了,央求道:“我们家仅有的4间破草房也被日本人点了,全家9口人,老的老小的小,东奔西逃来到赵沟,实指望能够安身立命,不求别的,只求平安。您就行行好,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我们不会忘记您的大恩大德。”崔明贵道:“不行!我们放过你,谁放过我们?我们是奉日军的命令来叫你的,你不走,我们怎么交差?”宋守温再次央求道:“各位兄弟试试在日本人面前说说好话,真不中再想其它办法。”瘪三道:“那样吧,我们先给你去说好话,但今年五月两石小麦的税你还没交,等你交了税也许好说点,你赶快回家交了吧。”宋守温一听,这真是晴天霹雳,目前吃的还是借人家的,哪有两石小麦呢?对瘪三道:“我们来到赵沟才几个月,租人家的地还没有种上秋苗,现在是端人家的碗边,别说两石小麦,就是两斗,我们也没头去弄。”郭亮民不耐烦地道:“你比我们还穷吗?好赖你家大小9口人,我们都是光棍一条。你张口穷,闭口没有,难道叫我们给你垫上不成?走吧,给你个面子,先不把你交给日本人,但你得跟我们到联保处把原因说清楚,就放你回来,你看我们仗义不仗义!”宋守温没法,只得嘱咐儿子五妞回家,自己跟着这四个地痞往七里堡联保处去了。
    这七里堡村在淇县城北七里处,南边3里处就是赵沟村,东边3里处是吴寨村,东南5里处是古烟村,这4个村庄成了一个联保,联保处办公地点就在七里堡村中央路北。当下这4个地痞把宋守温带到联保处,不由分说,对他就是一顿脚踢耳把煽,鞭抽棍子楞。直把他打得不会动弹了,再用一条麻绳捆住手脚,吊到梁上,找地方吃饭去了。
    地痞们吃过午饭,回到联保处,听见宋守温在梁上不住声地哼哼着。崔明贵戏谑地说:“你怪自在哩,在上边荡着秋千,哼着小调。叫我给你配个动作吧,要不真没意思。”说罢扬起皮鞭在他身上扑哧扑哧地猛抽了十几下,可怜把个宋守温打得昏死过去了。郝小四见宋守温搭拉着头,紧闭着眼,没有气了,就把他卸了下来,端了一盆凉水,照着他的头上慢慢地浇了下去。停了一会,宋守温又会哼哼了。瘪三对郭亮民道:“他真会装死,你开导开导他。”郭亮民拿起一根木棍照他身上一阵狠打,宋守温又不会吭了。郝小四再次用凉水把他浇醒。地痞们见他又醒了,对他又是一顿狠打。就这样折腾到半夜,经历了几个生生死死,地痞们才把还有半口气的宋守温拖到了村西的大路边,吹着口哨回去了。
    再说宋五妞回到家,把他爹被联保处的地痞带走的事对全家人说了,大家一听都哭了。爷爷宋福田安慰大家说:“不碍事,咱不犯法他们也不会咋咱,说咱没交税,给他们说个好话,打个保条,到秋后还他们就是了,一会就能回来。”可谁知从上午等到傍黑,又从傍黑一直等到半夜,还不见人回来。全家人坐不住了,70多岁的宋福田颤巍巍地拄着木棍,拉着孙子五妞和儿媳孙氏摸黑往北边的七里堡找去。在七里堡村西路边,找到了掩掩一息的亲人宋守温。为了不惊动别人少找麻烦,他们忍气吞声地把他搀起来,一步一顿地向家里挪去。
    第二天,烂鼻子瘪三专门去庙口找晋太平,把打宋守温的事说了。晋太平埋怨道:“打他不是目的,主要是为了榨他点油水。他不会动了,还指望谁给你弄东西?那样吧,停个十天半月的再去找他一回,务必要见真东西。如他还不出,就干脆把他送给日本人算了。”“是,是。”瘪三满口答应着。
    这宋守温在家养伤有半个月,免强可以拄着棍在院里走动了。谁知这一天上午,瘪三和郝小四、崔明贵、郭亮民四个地痞又找上门来,张口就要两石小麦的税,宋守温又是对他们苦苦央求。地痞们哪容分说,推开宋守温和宋福田,进门就是乱找东西。翻腾了一阵后,看看没一样值钱的,就怏怏不快地离开了。临走,烂鼻子瘪三狠狠地道:“看来不给你们动真格地,你们就不会拿出真东西来!”
    四个地痞走在街上,郝小四问瘪三道:“三哥,咱就这样空着手来,空着手走吗?咋着也不能便宜他,得让他出点交通费。”瘪三道:“出个屁,你没听他们说的比咱们还苦吗?干脆把他们交给日本人,我们去那里领赏算了。”“中,那咱现在就进城去。”于是他们就去城里向宪兵队汇报了。
夜里,日军宪兵队队长朱子点了4名鬼子,伙同警备队皇协军司令刘马成带的12名伪军前去赵沟村抓宋守温。还未进村,刘马成就把日伪军分成了两部分,从赵沟村东和村西同时往中间包抄过来。
    这宋守温全家还不知道大祸临头了,差不多都睡了。只是宋守温翻来覆去睡不着,就坐起来对爹爹宋福田说:“爹呀,我的眼一直在蹦,感觉要出事。是不是联保处还不放过咱?”宋福田道:“睡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恨我们没听彭政的话,要是听他说的去山西投奔八路军,也不致于落到这种地步,唉-----” 正说着,突然外边的狗叫成了一片。宋守温道:“爹你睡吧,我去院里看看。”说罢就扶着墙头出去了。这时街门“嘭” 的一声被跺开了,几支手电同时照着宋守温的脸。刘马成喝问道:“你就是宋守温吗!?”宋守温战惊惊地答道:“是,是。不知哥们半夜找俺啥事?”刘马成道:“啥事?就是你私通八路的事。带走!”立马就有两个伪军上来,拧着胳膊,一条麻绳捆了,就往外拖。“天呐,这是啥事么?”宋福田闻声从屋里出来,对着刘马成就跪下了,讫求道:“老总高抬贵手吧,咱兄弟有话好商量,犯不着把人带走。”“你少罗嗦!”刘马成一抬脚,把宋福田踢倒在地,命伪军拖着宋守温走了。
    这宋守温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哪能和正常人那样走路?还没走过桥盟村东头就走不动了。刘马成就叫伪军把绳的一头栓在马后腿上拖着走,才走不了几步,宋守温就趴下了。刘马成任凭宋守温怎样撕心裂肺地哭喊,他也不停下来,一直把他拖了二里地,拖到了宪兵队。
朱子见刘马成把宋守温拖来了,打着手电看了看,见他肚上和背上都被拖得稀烂,就命宪兵把他往鲁班庙的西陪房刑讯室一扔,锁上门去睡了,准备明天再审。
    再说宋福田一家,哭着求常老太爷想办法。常家是个大户人家,怕日本人以他们窝藏小呼沱村人为借口找麻烦,不敢去日本宪兵队说情。但见宋福田一家哭得实在可怜,常老太爷忽然想起小呼沱的袁信在县政府当副县长,想试着找他一次,让他出面说说情,也许能把人给放出来。常老太爷把想法对宋福田一说,宋福田叹道:“可人家是日本人的县长,能管咱们的事吗?”常老太爷道:“中不中试试吧。”
第二天早上,常老太爷骑上毛驴和家中老大就进城了,在县政府还真地找到了袁信,他直接把这事说了,让他想法救人。袁信侃快地说:“我知道了,你们快回吧,叫日本人知道您来找过我,是要出麻烦地。”常老太爷心里有了底,慌忙回去了。
袁信等常老太爷一走,马上叫了贴身保镖蔡国强和何老琏以检查弹药为借口,到了西街鲁班庙日军宪兵队。朱子见袁信过来,问道:“袁县长大人的到来,何事地有?”袁信道:“队长你可能不知吧,卑人还兼任军械处主任一职,武器装备及弹药刑具等都要登记,记录在册,以做到心里有数。现在来你们这里看一看。”“县长大人尽心尽职的有,我的佩服。”朱子一面称赞,一面领着袁信到各处去看武器弹药,又打开西陪房让他看刑具。袁信一进门,就看见了宋守温在地下趴着,故意装着不认识,问朱子道:“这个人是谁?”朱子看着袁信脸上的表情,说:“他是你们村的宋守温,私通八路地,昨夜叫刘司令拖来了。还没打他,狡猾狡猾地装死。”袁信虽十分同情他,但脸上不敢有丝毫的流露,强装着坦然地问朱子道:“队长,有句话卑人不知当说不当说?”朱子道:“袁大人但说无妨。”袁信就道:“打死宋守温很容易,既然他私通八路,你不如把他放了。他现在这个情况一时半会跑不了,咱们可以放长线钓大鱼,借八路军去看望他时,可一举擒拿。”朱子一听,两眼眯成了一条线,连声称赞道:“高,高。袁大人的计谋,实在地高!”当下命两名伪军把宋守温拖出了宪兵队。这时正巧有两辆从庙口据点往淇县城拉军粮的马车在县城交过差后要回去,被何老琏截住了一辆,让车把式顺道把宋守温捎到了赵沟村。
    宋福田一家见宋守温带着重伤被拉过来了,个个哭成了泪人。宋福田老泪纵横,安慰大家道:“总算回来了,回来就好。我们想想办法找到有田兄弟,叫他过来上上药,我们再抚养抚养,很快就会好的。”儿媳孙氏说:“就叫孩子五妞去找吧,就他还腿脚麻利点。孩子呀,去找你有田爷爷给你爹看病,你去不去。”五妞哽咽着道:“娘,我去。只是不知道他在哪里?”宋福田道:“有人看见过他,还在走村串户行医看病,日本人和特务队都不抓他,说是不抓行医的人。只是让孩子去找他,要费很大的劲,冒狠大的风险。别的不说,就是封锁沟也过不去。”宋守温微微地张开嘴,艰难地说:“都别发愁了,熬过一天算一天吧。”“唉!”-----宋福田长叹了一口气。
    再说车把式把宋守温捎到赵沟村后,回到庙口据点准备再装粮食。晋太平走了过来,一见车厢上有些血迹,就问他这是怎么回事?车把式道:“何老琏让我拐到宪兵队门口,把一个快要死的人抬上车,叫我给他捎到了赵沟村。这个人身上血流哗啦地,这血就是他染上的。”晋太平问:“这个人叫啥?捎到了谁家?”车把式答道:“这个人叫啥我没敢问,他只交待我捎到了常大户家。”晋太平心想,这无疑就是宋守温。我要亲自去宪兵队问问朱子,为何放了他,罚过钱没有?如果他们没有拿到钱,我还可以借机狠狠地敲榨他一回。
    次日,晋太平亲自押着粮车到了县城,拐到宪兵队问过了朱子。朱子说他是快死的人了,死在宪兵队不吉利,就把他放了,没有罚他钱。晋太平就决定把他弄到庙口再说。当下又让这辆空马车再次拐到赵沟,命五、六个伪军闯进常老太爷的前挡院,从屋里架出躺在床上的宋守温,往车厢里一扔,众伪军哪顾哭天抢地地宋福田一家的苦苦哀求?他们哄赶着马车,一道烟地往庙口去了。
    川岛武夫一见晋太平押来一个快要死的人,就问他:“这是什么人的干活?”晋太平道:“他叫宋守温,是小呼沱村人,私通八路地干活。太君,您要狠狠地拷问他,他狡猾狡猾地。”川岛武夫道:“我的明白。”即命治村对宋守温进行刑讯。
    治村马上叫两个鬼子上前,抓着宋守温的双腿,把他拖进了刑讯室,轮留对他进行拷打逼供。这时的宋守温已经到了弥留之际,根本就张不了口。鬼子们打一阵歇一会,一直到了天明,见宋守温一点出声也没有了,治村一抬脚把他踢了一个翻身,道:“狡猾狡猾地装死。”就出去回复川岛武夫了。川岛武夫到刑讯室一看,确认宋守温已死,怪道:“你们一点线索也不留,统统蠢猪地一样!”即命他们把宋守温的尸体拖出据点,扔到了据点外围的环形沟里去了。这一天是1940年农历6月28日,老实本分地宋守温年仅40岁,就被日伪军惨无人道地害死了。丧尽天良的晋太平见宋守温已死,婉惜自己傍到手的钱成了泡影,绞尽脑汁想了一上午,又一条毒计在他脑海中产生了,他还要在死人身上发财。
    有一首诗是专门写他的,诗曰:
    助纣为虐心不正,
    忍看同胞放悲声。
    红旗插上大牛庄, 
    春雷滚滚炸天灵。
    正是:今日中山狼,得势更猖狂。要知晋太平怎样不放过宋守温一家,又想出了一条什么样的毒计?请看下回分解。
 
十四、彭政阴窝见徐昆   王玉红山解碑文
 
    诗曰:              
    太行巍巍入云端,
    中华圣母在灵山。
    今灵山,古灵山,           
    孕育多少英雄男。
    敌寇豺狼来侵犯,
    此地便是鬼门关。
    话说晋太平见日本人打死了宋守温,不甘心自己到手的钱就此溜掉,想出了一条挽回“损失” 的毒计。事不宜迟,当时就骑了马,到七里堡联保处去找烂鼻子瘪三去了。
    烂鼻子瘪三等四个地痞见晋太平骑马来到,慌忙凑上前去询问宋守温的事。晋太平道:“事不大,只是日本人说他抗捐不交,不肯放他。现在日本人什么也不缺,就是缺少鸡蛋。川岛司令官说只要他家能拿出100斤鸡蛋,立马就放他回去。要是连这点也不肯交,一过明天中午,日本人就不等了,就要按抗税和通匪治罪,轻则得个全尸,重则大卸八块。川岛司令官让你们四位去把信捎到,限他家最迟也要到明天中午以前把鸡蛋送到庙口皇协军大队部,如你们不捎到信,也按通匪治你们的罪。”说罢骑上马回去了。郭亮民不请愿地发牢骚说:“东西他们得,我们图个啥?”瘪三道:“好赖也是一个差事,就图咱哥们能吃饱饭,能喝好酒,能玩女人。我说呀,咱们这就去吧。”别人也就不说什么,跟着瘪三往赵沟去了。
    再说宋福田一家,因为宋守温又被抓走,除了抱头痛哭外想不出别的办法。全家人到现在谁也没有吃过一囗饭。常老太爷让家人多做了一锅饭送过来,但他们谁也不吃。常老太爷安慰道:“大家不吃不喝不是个办法,都把身体饿坏了不行,办法终会有的,真不中就想法给晋太平送点礼,让他周转周转,早些把人放出来。”宋福田叹道:“老哥呀,你看我们家还能拿出点啥呀?”正说着,烂鼻子瘪三带着三个地痞来了。宋福田拉住瘪三的手问道:“好兄弟呀,我家守温的事,现在有没有风信?”瘪三道:“我哥弟们现在正是为这事来的,日本人说他抗税抗捐,私通共匪,要重重的治罪,多亏我们四人托晋太平队长在川岛司令官跟前好话说尽,说您一家老实本份,不会私通共匪。又说您家眼下实在穷得揭不开锅,拿不出税捐。川岛司令官也可怜穷人,只让您家拿出100斤鸡蛋把人领回去,其它的税捐和私通共匪的事就不再提了。但日本人说话算数,军令森严,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他让你们务必在明天上午把鸡蛋送到庙口皇协军大队部,如过了中午,就要按法律行事了。话我们捎到了,是人的命重要还是100斤鸡蛋重要你们自己看着办吧。”说罢四个地痞扬长走了。
    大家听了这个消息,真是有喜有愁,喜的是人还活着,什么事日本人也不追求了。愁的是这100斤鸡蛋去哪弄呢?常老太爷说:“我家能凑5斤鸡蛋,还能再凑3元钱,其余你们想办法吧。”宋福田一咬牙对儿媳孙氏道:“孩他娘,去把我的送老衣拿到淇县卖了吧,换回点鸡蛋,换多少算多少,余下的再想办法。”常老太爷说:“我看送老衣也换不了多少鸡蛋,值30斤足了,要不咱大家分头去弄,先弄回鸡蛋再说,帐由我以后去付。福田弟你在赵沟七里堡村挨门进,孙氏你到你娘家吴寨求你两个哥哥想办法,我和俺家老大到古烟桥盟去弄,到明天早上咱们集中一下,看看能有多少。”宋福田没法,谢过常老太爷,几个人就分头动身了。
    这五妞用卧单包了爷爷的送老衣就进了淇县城,他到了几条大街小巷去卖,根本就没人要,也没人打听。傍到天黑时,无奈何走进了一家当铺。老掌柜见一个孩子来典当送老衣,怕是这孩子顽皮,偷大人的东西来换钱。当下把他叫到里间,仔细地问他为什么要典当大人的送老衣?五妞眼含热泪,把家里的情况说了个一清二楚。老掌柜是个热心人,听他一说,心里也是酸溜溜地,问他:“你是要钱还是要鸡蛋?”五妞说:“要鸡蛋。”老掌柜道:“要鸡蛋让我的伙计去给你买,比市场价要低。按你的东西来说,最多也就值25斤,现在我给你30斤,另外再给你5块钱,可用这钱去打点那个队长。”五妞十分感动,跪下来给老掌柜嗑了一个头:“谢谢老爷爷!”老掌柜扶起他道:“快起来跟伙计走吧,天快黑了。”五妞才起来跟伙计走了。
    吃罢晚饭时分,伙计把五妞送过了赵沟南地的桥盟河,临分手的时候,伙计对他说:“宋守英不是你姑姑吗?她的孙子玉生和玉良都去投八路军了。老掌柜地说了,您家等这事过后就不要在赵沟住了,也尽量往山西走。”五妞道:“原来鬼子点房后,彭政就叫俺往山西去。俺爷爷说家有九口人,拖老带小地往山西逃荒要饭不容易,不如就近找个地方落脚,这样稳当些,谁知道就出了这种事。”伙计道:“那你就跟你爷爷说吧,现 在听彭政的话也不迟,他说的话很对。”说罢就扭头回去了。
    约半夜时分,人们都陆续地回来了,孙氏还带来了他的哥哥孙老大。大家把鸡蛋一合计,共有90斤。还差10斤。常老太爷说:“差10斤算了,就把这8块钱送给晋队长,让他从中周转吧,大不了以后加倍还他。”接着又合计好了明天去赎人的事。宋福田看着整天整夜为他家操心奔波地常老太爷,感激地说:“多亏老哥帮忙,以后俺要是翻了身,一定报答您的大恩大德。”常老太爷道:“兄弟你别说了,谁没有个不搁不接的时候?穷人不能穷一辈子,有翻身的时候。鬼子不能在中国横行一辈子,也有他无家可归的时候。象刘马成、晋太平和吕四井、何占勋这些汉奸不能在马上骑一辈子,我看他们迟早不是被砍头也是被石头砸死或则叫狗吃了,下场不会好的。”宋福田叹道:“只可惜让大家都受罪了,恨我不听彭政的话,才落到这种地步。唉——”
    第二天早上,王家的伙计赶了一辆马车来到了常家门口。宋福田、孙氏、孙老大、五妞都上了车,他们招呼着四个篓里的鸡蛋,车在圪圪瘩瘩的土路上慢慢地朝赵沟正西走去。过了黑龙庄不远,就看到了南北一溜望不到尽头的封锁沟工地,数不清的民工都正在赤着上身躬腰干活,有的用镢头筑土,有的用粪钗纳土,有的用铁锹往上扔土。三三两两的皇协军个个手拿皮鞭在工地上来回走动。
    傍到路口的时候,吕四井和吴顺及两个伪军从工地临时搭起的岗蓬里钻了出来。只见吕四井穿着一身内衣,梳着溜光的分头,和吴顺都手拿盒子枪,对着过来的马车一指,喊道:“这辆马车停下来接受检查!”这两个伪军也立即持长枪跟着吕四井和吴顺走到了马车前。吕四井问道:“你们是哪里的人?叫什么?到哪里去?车上装的是啥?”宋福田怕耽误行程,如实地答道:“实不瞒四位老总,俺是这西边的小呼沱村人,我叫宋福田,这是我的儿媳,他是我孙子,这两位是亲戚,眼下住在赵沟村。因为交税迟了,我儿宋守温被带到庙口司令部询问原因,皇军说其它的税捐就不提了,让我家出100斤鸡蛋就能把人领回来,我们是奉命去给皇军送鸡蛋的,望老总放俺过去。”吕四井听他这一说,认为这个老头不会说谎,又看了车上的每一个人和四篓鸡蛋,特别对孙氏多看了两眼。孙氏今年38岁,长得相当耐看,吕四井在心里仄仄称赞不已,对吴顺小声咕哝了一下。才对宋福田说:“实话对你说吧老头,要是其它庄上的人我们能放过去,你们小呼沱的人就不好说了,因为现在皇军把你们订为通共分子,正在到处悬赏捉拿哩。皇军命令修这个封锁沟就是为了封锁八路军和你们的,现在你们要过这封锁沟无疑是自投罗网。叫我说你们还是回去吧,我们不抓你就够意思了。”宋福田求他们道:“我儿子被带走的时候浑身是伤,皇军限我们今天上午就要把鸡蛋送去,如果迟了恐怕我儿就没有命了,您就行行好,放我们过去吧。”就在这时,山本和四个日本兵从北边过来了,吕四井忙对宋福田说:“你们把这个女人留下来赶紧走吧,你们看日本人来了,他们要检查这辆车,一看到女人就麻烦了,非被他们糟塌了不可。留到到这里让我给藏起来 ,把鬼子哄走。等你们从据点回来,我们就还给您。”宋福田等知道这些人居心不良,坚持要孙氏和大家一块走。吕四井急了,说:“你们能走不能走还不一定,再停会你去找日本人说吧,他们让你们过你们就过,不让你们过我们也没办法。”孙氏见日本兵越来越近,况且时间已到半晌,没有别啥办法,只好同意留下,就对宋福田说:“爹您先走吧,救守温要紧,这里的事我会处理好的。”宋福田只好对吕四井和吴顺说:“我儿媳的事就交给两位老总了,您给我好好看着,等会我们回来和你们要人。”吕四井保证说:“你赶快走吧,保证她没事。”吕四井就叫吴顺把孙氏领到岗蓬里藏起来。宋福田只好长叹一口气和孙子及孙老大赶着车往西走了。
    马车刚走不远,山本和四个日本兵就过来了,吴顺忙把孙氏按在铺板上用布单盖严从岗蓬里钻出来。山本问吕四井和吴顺道:“面前那辆车是什么地干活?”吕四井唯恐岗蓬里的孙氏听不见,故大声答道:“车上装的是鸡蛋,是为司令部送的。”山本道:“很好。”指着吴顺道:“你在这里地看着。”又对吕四井及两个伪军道:“我们的,南边地看看!”吕四井不敢不去,就和这两个伪军跟着走了。
    吕四井很不请愿地跟山本到了南河边。山本祥细地询问了一些情况后就带着这两个伪军过了河向南边走了。吕四井迫不及待地回到岗蓬前,一面解着扣子,一面挑开门帘,轻声叫道:“美人,我来了。”谁知看遍里间,早已人去屋空,就连自己挂在衣架上的一身军装和军貌也不见了。当下猜察,定是吴顺搞了鬼,咬牙切齿地道:“吴顺,你吃独食,我非杀了你!”
    吕四井忿忿地往北找去,约走了五十丈远近,见吴顺拿根树枝,坐在封锁沟的土堆上看着民工干活,口里攸闲自得地唱着《南阳关》:
    “一霎时南阳关时局变了,……
    众军士穿重孝……
    痛哭嚎啕……
    只因为他的父命归阴曹……” 
    吕四井不听气还小点,一听吴顺唱他身上穿的白内衣是穿孝,又唱他的父命归阴曹,顿时恼得他气不打一处来,冷不防摸到他的身后,大骂一声:“吴顺,我尻您娘!”只一脚,就把吴顺踢到沟里去了。这吴顺也不是吃素的,知道是吕四井无端把他踢下沟里,直气得暴跳如雷,“你个吕四井驴死净,我不撕吃了你不姓吴!”一翻身从沟里跳上来,和吕四井扭打成一团。这沟上干活的民工一看到两个汉奸在狗咬狗地撕打,看看没有人管他们,就站起来稍事直直腰,谁知这吕四井看到民工们直腰歇息,就主动停了手,拿起土坷垃使劲地向民工们砸去,一边砸一边咋呼:“再偷懒枪毙你们!”吴顺怒冲冲地质问吕四井:“你为啥和我过不去?”吕四井道:“那你为啥把那妇人放了?还穿走了我的军装?”吴顺才晃然大悟,刚才他是看见了一个皇协军往西走了,但他没在意,难道就是这个妇人穿了吕四井的服装逃跑了吗?那已是一个小时前的事了,再去追肯定追不上了,当下他也无话可说,只对吕四井半道嫌似地说:“都怪咱粗心大意,叫她瞅机会跑了。”
    孙氏确实是穿了吕四井的军衣跑了。当时吴顺把她按倒在铺板上,盖上布单出去了,她听到外边的人逐渐地远去,又起来偷偷地从缝隙里看着四周没有伪军,就慌芒穿上了吕四井的衣服,过了沟,就一直钻着乱草荆棘,向西北方向的庙口去了。沟上干活的民工别说不知道啥事,就是知道也不会说的。也确实是这身军装一路保护了她,她思夫心切,不曾歇息片刻,急速地向前赶去。但在那个年代,妇女一般都裹脚,把一双好端端的脚裹小了。辛亏辛亥革命成功,国民政府提倡妇女解放,及时破除裹脚陋习,广大妇女们除大户千金小姐外都开始放脚了,孙氏放脚还只是十来年的光景,虽已是半大的脚,但脚的严重变形影响了她走路的速度。已是中午错了,她才走到了庙口河南边的小赵庄。这时他的脚起了泡,疼的厉害,整条腿也像灌了铅似的拉不动,再加上饥饿和连续几夜的困倦,她终于靠着一棵槐树瘫坐在土路边起不来了。
    朦胧间,得得的马蹄声和吱扭吱扭马车轴的响声及咯噔咯噔木车轮轧地的响声及人的哭泣声混合着由北朝南过来。她一睁眼看到了自己的人回来了,兴奋异常,呼的一下站起来,叫了一声:“爹呀!”谁知道这辆车并没有停下来,侧着她的身急速地朝南驶去。她还意为自己看花了眼,用袖子擦了擦眼,确实看到,真是自己的公爹、孩子和哥哥,于是不顾一切地向南边追去,口里喊叫着:“五妞,我是你娘呀!”还没追上五丈远,忽然一个前扑趴在了地上。
    五妞一听到了母亲的声音,又看到她趴在了地上,赶紧叫伙计勒住马,从车上跳下来,向母亲的跟前跑去。母亲拉住五妞的手,迫不及待地问:“孩子,你爹他------” 五妞“哇” 地一声哭了:“娘,咱到车上再说。”她在孩子的搀扶下上了车,孙老大看着她的这身打扮,问她:“妹妹你咋穿这衣裳?”她说:“皇协军把我藏在岗蓬里,我偷穿了他的衣裳跑出来了。”她看到公爹老泪纵横地扶着躺在车上的丈夫,又看到丈夫被公爹的破上衣盖着脸,丈夫一声也不吭,不祥的预感袭击着她的心。她慢慢地掀开破衣,只见丈夫七窍里的血都已凝固,脸上一块一块地没了人形,已是死去了。她悲痛地大叫一声:“她爹呀!------” 顿感眼前一片漆黑,晕倒在车上。宋福田招呼伙计道:“车不能停,赶快往小呼沱赶!”伙计扬起鞭,使劲地往马屁股上抽了一下。 
    车在急剧地晃动着,车上的宋福田、孙老大、五妞在忙着给孙氏捋脉、切人中、切合骨。到了大呼沱的村西边,又向人家要了点凉水冰了额头,孙氏才慢慢地苏醒过来。大家一场痛哭过后,孙氏才问公爹守温是怎么死的?老人家忿恨地说:“咱把鸡蛋交给了皇协军大队部,又给晋太平送了8块钱的礼,叫他去给日本人说说,让赶紧放出孩他爹。谁知晋太平到司令部扭了一圈就出来了,说已经过了晌午,日本人等不及了,就把孩他爹打死了,尸体就在据点外的河边环形沟里,让咱赶紧去收尸,再停一会尸体也就没有了,日本人一准要把尸体扔到庙口河里。我们不敢再和他们计较,就赶紧收了尸回来。想想还是叶落归根,就把他拉到咱坟上埋了吧。”孙氏也不再说什么,宋福田找了几个熟人,叫他们拿了铁锹镢头,一同到宋家坟地挖了一个坑,把宋守温软埋了。
    再说淇县那家当铺的老掌柜因敬仰袁信的为人,经常在街上碰到他和他打招呼,一但有小呼沱村的啥事也主动地去向他汇报。这天下午因为宋五妞到他铺里当送老衣,把家里的祥细情况告诉了他。他认为有必要把这事向袁信说说,让袁信设法救济一下这家可怜的穷人。当下趁着伙计送宋小五回来,让伙看着铺门,找到了袁信,把这个事和他说了。袁信说他心里有数,就把他送出去了。随后袁信就安排何老琏和蔡国强,让他二人先后到赵沟和庙口暗中打探了宋守温一家的情况后。认为敌人还不会放过他们,他们必须马上离开赵沟到山里去。
    第二天上午,蔡国强带了自已的几个铁哥弟兄进了宋福田的家。常老太爷和宋福田的家人不免又是一阵惊慌。蔡国强偷偷地告知宋福田的家人:“这个家不能呆了,我们是奉了袁大人的指示解救您到山里去的。到灵山寺后,彭政安排你们去山西居住,那里比这里安全。”宋福田的家人这才转忧为喜,并说几个当家的已往庙口去了。蔡国强就把袁信捎来的一些盘缠交给了他们,又叫把家里的铺盖收拾一下,让他们夹在这些人中间。蔡国强等一直护送着往西穿过了封锁沟才回。
    大家到了灵山寺暂停下来。大家刚落脚,彭政和王明山领着宋福田、孙氏和五妞找了过来。宋家的人到了一块,听老人说守温被日本人打死,现如今已经软埋了,不禁悲忿交加,大家抱头痛哭了一场。彭政对宋福田说:“汉奸吕四井丢了衣赏,说不定哪一天还来找麻烦。您干脆就往山西去吧,袁大人为您想的很周到,连路费都给您准备了。往西一路的行程就由我和老王负责。”宋福田一家十分感动。五妞插嘴道:“当铺的伙计都说了叫听彭政的话呐。”宋福田叹口气道:“要是早听彭政的话,也不致于如此。”
    书中暗表:宋福田一家到了山西,受到了抗日民主政府的周济,他们家还有的人参加了工作,致今还在山西居住。而宋福田和儿媳孙氏及五妞自47年淇县解放家乡实现土改后回到了家里,逐渐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七十年代,五妞的大儿子参加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武装警察部队,积极工作,不辛以身殉职。而五妞的小女儿嫁到了赵沟村,不知这是对赵沟的报恩还是什么。作者将在《灵山疾风》第三篇之《改革开放篇》中谈及,这是后话。
    书归正传。却说吕四井的军装被孙氏穿走,想在他们回来时截住,等到将要收工,还不见回来的人影,坐不住了,就带着几个伪军到了赵沟村。谁知到常家一看,宋福田一家早已没了人。就恼怒地拽着常老太爷逼问:“老不死的,你前挡院的人都到哪去了?!”常老太爷颤颤惊惊地回答:“傍晌午时,有几个皇协军的弟兄把他们带走了,带到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他又问道:“他们都是谁?”常老太爷道:“我一个也不认识。”他又逼问:“他们走的时候都说了什么?”常老太爷又答道:“只听一个说道‘谁叫你们通共,跟我们走一趟吧!’一面说就把他们推走了。”吕四井见问不出个结果,仍不死心,就想面见后腾确郎。一是想把这事和灵山里的八路军联系起来,说这事与共匪有关,来证明他有不一般地才能,以此博得后腾确郎的好感和信任,可以步步升迁。二是他不想在庙口司令部供职,自己虽是名义上的翻译官,但在川岛武夫和秦会生只会拿他当驴使,什么坏差事都让他去干,真是窝囊死了。他想调到后腾确郎身边,越过秦会生一级,证明他比秦会生有办事能力。
    吕四井想好后,到了县公署,把小呼沱宋福田一家通共抗税抗捐及被共匪救走一事详细地对后腾确郎一说,后腾确郎立时大惊,问道:“共匪有多少人?都在什么地方?”吕四井道:“据知共匪目前经常在这一带滋扰地有十来个人,大概就住在灵山一带。我想最远他们不会在红山以西,因为远了他们当天出不来回不去。最近也就在灵山口,因为庙口以北是新五军的活动范围,塔岗口是皇军西部团的活动范围。而只有灵山口,在那个区域内有老寨上的土匪和李埏的西县政府,他们都和共匪有某种默契,所以共匪才这样的猖獗。”后腾确郎自八路军火烧封锁墙后,很想组织一次军事行动去找八路军决战,但挖封锁沟的工程实在是十分紧张迫切,一来二去也就耽搁了这许多时日。今经吕四井这一提醒,才猛然想起清剿共匪之事也同样是迫在眉捷。当下决定第二天就到灵山里消灭八路军。当他送走吕四井后,就拔打了庙口司令部的电话,命川岛武夫次日出兵。
    第二日,也就是农历1940年6月30日西历8月3日星期6,川岛武夫留下少佐坂本与吕四井、晋太平守庙口,自己亲带秦会生及50名日军会同淇县警备大队刘马成部皇协军120人,过小呼沱,上旱坡,经赵庄北坡,古石沟南坡,过红山,经杨树底直达正面村。国民党军队和老寨山上的土匪望风逃窜,不敢露头。日伪军一路轻装奔袭,直到太阳西落,未见共党踪影。秦会生怕天黑下来遭八路军袭击,而他们都不习山地夜战,就把及早退兵的想法告诉了川岛武夫。川岛武夫也这样认为,于是命令收兵,大队日伪军跋涉一天,空手而归。
    单说王玉,自外甥们投靠他后,每天带着他们东奔西走。而出入最多的还是阴窝的老徐家。老徐是我们党的联络员,他通情达理,消息灵通。他家有一个闺女叫峥鱼,今年18岁,长得十分可人,比玉生大两岁。王玉看着她和玉生挺般配地,就和徐昆搓合。徐昆及峥鱼喜欢玉生的机灵和同情他们一家的遭遇,就爽快地同意了。并安排他们在她家居住。王玉想,玉生也就大了,等有机会我就把他带走去参加八路军。
敌人即然已经深入我腹地一次,那肯定还有第二次、第三次。果不出所料,川岛武夫回到庙口后,以为兴师动众一天毫无收获,不免心中闷闷不乐。问秦会生怎样才能找到八路军? 秦会生道:“大部队清剿不是个办法,不如明日派一个小分队前去侦察,等有了线索再去清剿不迟。”吕四井插话道:“你认为共匪都是石头人吗?等侦察清了他就跑了,等着我们去打他们吗?”川岛武夫问:“想必吕翻译妙计地有?”吕四井献计道:“我常听说八路军不打无把握之仗,人多了他就遁去,人少了他就要消灭。现不如派一支精悍的小分队前去灵山一带侦察,随便先打上几枪,把他们暴露出来。我们可安排一部分皇协军穿便衣顺大路行走,再安排一部分皇胁军穿便衣在山坡上走。共军见我们人少,必然要来交战,那时我们可以将其三面包围加以消灭。”川岛武夫以为此计甚妙,第二天就点起山本一个班的鬼子由吕四井带路通过灵山寺到凉水泉一带去侦察。同时派晋太平带70名伪军化装成香客驻进灵山寺,又派吴顺率20名伪军化装成打柴打猎的沿圪荡涧往西游荡,伺机策应。
    这天彭政和王玉一大早就登上了馒头山,张望分析着四周的情况。当他们知道了敌人的企图以后,决定先去凉水泉村报信,让村民们火速往石老公村转移,免受损失。王玉去了凉水泉,而彭政则飞跑到了阴窝,去收拾我党的文件。
   吕四井带着鬼子只顾顺着大沟往前走,因为他们只想引来八路军,所以见沟就进,见山洞就钻,见飞鸟就打,直到晌午,才到了凉水泉村。这个村座落在沟后头,只有13户人家。这个村的人在王玉的掩护下,已经安全地转移到古石沟去了。鬼子在这个村找不到人,他们也真饿坏了,就到处抓鸡, 抓不住就拿枪打死。他们弄到一堆鸡后就生火烤着撕吃, 抹得满脸都是黑, 真与魔鬼差不多。在灵山寺里和山坡上的伪军听到大沟里不住地打枪, 以为鬼子真的遭到了八路军的袭击,慌忙赶去支援, 等赶到时看到他们在撕吃鸡肉, 也觉得腹内空空, 索性把那凉水泉村来了个大洗劫, 把村里仅有的三头猪打死,你一块我一块地分割开来, 还没煮熟就撕吃光了。到了傍日落西山,他们的人枪上挑了公鸡母鸡、大包小包地出了灵山口, 一路哼着曲子, 打着口哨回庙口了。
    再说彭政到了阴窝徐琨家,见蔡玉生、玉良、改妞也在那里,知道王玉为玉生和徐琨的闺女峥鱼捏合的婚事成功了,不禁心里高兴。对徐琨说:“恭喜你呀老徐,玉生很机灵,你闺女很勤瑾,两个年轻人定能过一家好时光的。”徐琨道:“过好过坏是他们的事,老王算是尽心了。”
    原来王玉看着徐琨的闺女峥鱼长的不错,又勤瑾又懂事,就想给玉生捏合捏合。这徐琨当时没表态,说以后再决定吧,是因为他们还没有见过玉生。有一天他带了峥鱼去大春花,在王玉家见到玉生后,征求了峥鱼的意见,才把这事定了下来。之后的一天,他们怕王玉的身份暴露于他们不利,就专门把他姊妹仨接了过来。
    这个时候的老徐家,时常有八路军的机关人员在这里开会和一些通讯员往这里送信,这里因此也成了淇县革命的摇蓝和武装斗争的最初发源地。老徐每天都叫妻子早早地做好饭,让玉生姊妹仨吃过饭后以放羊放牛和拾柴火为由到外边看着点,为八路军放哨。时间一久,他们认识的人也多了起来,有的送信人干脆就把信交给玉生他们,让把信捎回去。这些信件一般都由徐琨保管。一些文件该往哪里送、怎样处理,要等到八路军的机关人员来了才能下结论。由于是在国民党的统治区内工作,所以他们的活动是及其保密地,因此玉生姊妹仨也成了淇县最初地八路军秘密通讯员了。
    彭政刚把文件书信整理好,王玉就来了,他们把一些文件有的烧了,有的埋藏了,只把一些信藏在了身上。有了眉目后,彭政才把徐琨叫过来说:“看来局势有变化,日军要频繁地进山扫荡了,你要作好一切准备,必要的时候,就带着全家往林淇转移。”
    到天快黑了,王玉和彭政要走了。玉生问道:“舅舅你们往哪去?”王玉说:“我们进山和鬼子打游击去。”玉生道:“我也去。”王玉说:“我们都是当兵的,经常要打仗,你去干什么?”玉生道:“我也去打仗。”王玉笑道:“你还小,长的还没有枪高,也拿不动枪,也跑不动路,跟不上队伍。”玉生道:“舅舅你和当官地说说,我拿不动大枪拿小枪,跑不动路我骑马。”一句话,把大家都说笑了,峥鱼更是笑得直不起腰来。王玉认真地说:“拿小枪和骑马的都是首长,当个普通的兵还不知道人家要你不要。这样吧,今天我们先走,和领导谈谈,如果说好了,明天我来接你。”玉生才不吭了。
鬼子进山未发现八路军的踪影,川岛武夫据实呈报了后腾确郎。后腾确郎认为,八路军屡次出山活动,特别是那次焚烧封锁墙,规模是那样的大,竟然不留蛛丝马迹,可能吗?可能是手下人不认真观察的缘故。这次我要亲自去观察,到底看看八路军有什么三头六臂。
    第二天大清早,后腾确郎点起七十名日军,让刘马成再点100名皇协军打头阵,就要往灵山里进发。他的企图刘马成并不知道,因此就问后腾确郎道:“太君,我们此去是焚掠村庄呀还是寻八路决战?”后腾确郎道:“是消灭八路地干活。”刘马成道:“这样不行呀太君,八路军和国民党不一样,他们就在民众当中,他们谁是兵谁是老百姓,你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分不清。我们就这样去,他们看见了早就跑了。不如化了装去,一部分人装扮成要饭的,在大石岩以里的村挨户进行查看,”后腾确郎一听有道理,就命日军和皇协军都换上了百姓衣服,三五一群,七八一伙地望城西走去。
    由于后腾确郎是县公署顾问,他的行踪副县长袁信多少是知道的。当下密把这事告诉了做饭的老郭,让他把情报送给守在西城门的王鸿业。这王鸿业是良相村人,在县警备队是班长,负责了一个班的皇协军看守着这个西大门,因和刘哲民和袁信关系密切,又受他们爱国思想的影响,成了他们的联络员。所以出入山里的情报大多是通过他的的手送出的,山里的情报也是他送进城里的。彭政想到昨天鬼子进山没发现八路军,肯定不会死心的,还会有一系列的行动,所以就和王玉早早地到淇县西门去侦察。当他二人靠近王鸿业时,王鸿业立时大声吒呼说:“奉皇军的命令,现在任何人都不能进城,你们先回去吧。”彭政道:“我们真的进城有急事,就放我们进去吧。”王鸿业一听就急了,走上前去,左手抓住彭政的布衫,伸出右手在他身上就是两拳,喝道:“你想挨打是不是?”接着小声对他说:“快走,情报塞到你腰带里了。”彭政一听,佯装生气地说道:“不让进不进,明天来就是了,干码打人!”一面嘟噜着,就和王玉往西走了。走不多远,看看周围没人,他们坐下来看了那情报,知道敌人化了装进山,吃了一惊。彭政首先想到的是把玉生接走,因对王玉说:“玉生已经长大了,可以让他先走,玉良和改妞还小,不会引起敌人的怀疑,暂时让他们还住阴窝,等我们的地方稳定了,再接走他们。”王玉认为只得这样,因此二人就加紧往西赶去。因王玉是大春花人,看守的国民党士兵也大多是山里人,都和王玉混得不错,再则这个时期也是国共合作阶段,所以王玉和彭政及王明山出入灵山口不太麻烦。
    彭政因有一些文件还要处理,就让王玉先上红山望着风,自己到老徐家去了。他见老徐正要带孩子们去放牛,就对他说:“老徐先不要走,我有事要和你商量。”老徐说:“彭政你有啥话只管说。”彭政道:“现在敌人化装进山了,我先把玉生带走。玉良和改妞还暂时在你家住,你们要时刻提防着。”老徐说:“好,就这么办吧,咱进屋准备准备。”玉生一听彭政要带他走,别提多高兴了,对峥鱼说:“你看,我说今早上喜鹊在咱树上叫要有好事,你还不相信,这不,彭叔和舅舅叫我当八路军了吧,你说是不是?”峥鱼虽也心里高兴,但要离开玉生,又有点舍不得,免不了掉了泪,说道:“好事,好事,你长的还没有枪高就去当兵,叫我好心疼。”老徐一听闺女不同意,就说:“你不同意就算了,让你彭叔自己走吧。”彭政也说:“那我自己走吧。”说罢就又去整理文件。峥鱼以为彭政当了真,拽着他的布衫说:“我同意,让他跟着你和舅舅我才放心。”彭政笑了,说:“让他跟着俺俩,俺俩掉不了他就掉不了。”一句话,把大家都逗笑了。峥鱼的脸一红,拉着玉生就往屋进:“快来换衣裳!”
    敌人陆续地进入了灵山口,装成要饭的顺着大路在向西游荡。后腾确郎和刘马成则带了大队人马拉开距离从窄狭村西上了山,一路走赵庄北坡、经白六顶、古石沟南坡、直达红山。由于是化了装,又是分散着走,没有多少人注意他们究竟是干什么的,就连站岗的国民党抗日自卫团士兵也懒得去盘问。后腾确郎一口气上了红山山顶,被这徐徐地山风一吹,抖了抖被汗水浸透的衣服,觉得舒服了许多。鬼子们都抢着爬上山顶乘凉,但皇协军们稀稀拉拉地跟不上,有的竟然相距一里远近。后腾确郎十分不满,对刘马成道:“你的什么的军人?如碰上八路,统统死拉死拉地有!”刘马成满脸不悦,忙脱了一件外衣,在头顶晃着,示意皇协军快来。
    他这一脱衣裳,露出了皇协军的军装,后腾确郎更加不满,说道:“你身份暴露地有!”刘马成面红耳赤,慌忙把衣服又穿了上去。伪军们见司令打招呼,不敢怠慢,加快了上山的速度,不一会也都上了红山顶。他们一边抖着湿衣服,一边大口地喘着气。董文山看了一下手表,已是下午一点了。他想,一到下午三点多,鬼子就不打仗了,何况在他们不熟悉地势的山区,他们怕天黑了回不去,就要提前往回走。现在不如设法让他们在此地多停留一会,让他们的身份多暴露暴露,也好给山里的人一个充分地准备时间。但用什么办法把他们拦在此地呢?董文山看着满山满坡被劈开的大小石头,心想,这不就是北齐时代大丞相杨喑率三千石匠在此开山取石的石料场吗?那个千年不解的石碑也应该在这里。他跳下大石头,在仔细地查看着到底碑文在哪里。
    后腾确郎用望远镜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大小山头,只见天山相连,一眼望不到边,除郁郁葱葱地山林外,哪里能看到八路的踪影?这茫茫的群山里,他们到底藏在什么地方呢?他抬头看看天,又低头沉思着。当他看见董文山在寻找什么东西时,就问他:“董翻译地在看的什么?”董文山答道:“太君,您不是在研究中国的文化吗?中国文化博大精深,这里就是一千五百多年前北齐时代的一个采石场,这里有一个神秘地石碑,不知在哪里,我在寻找。”刘马成听董文山这一说,也附和着说:“是呀,这里可是孙悟空捉拿红孩妖的地方,玉皇大帝还在这里下了圣旨,就在这个大石头上贴着。”一句话提醒了董文山,他马上走到大石头前仔细观看,果然发现了碑文。
    这块大石头是整个红山的山顶,朝南的一面像似被劈开弄走的形状,其南边这个山顶就齐刷刷地低了下去。董文山仔细看那碑文,上面竖着刻了四行文字,共34个字,从右致左是:“高洋君主令三千人,杨,天宝六年十月二十七日,破大石高六十尺,长七十五尺矿丈八。”这就是一千五百多年前的北齐(公元550——577年)皇帝高洋在位的时候为建皇园命工匠在这里开采花岗岩所留下来的碑文,同时留下来的还有满山遍野的已被劈开还没有运走的大小花岗岩石块。董文山见了碑文,马上招呼后腾确郎道:“太君快下来看这石碑,十分地奇怪。”后腾确郎答道:“我看什么奇怪的有?”一面说着,还是下来了。他到了大石头前,随着董文山手指的字仔细观看,只见每个字都二十公分大小,呈阴形体,苍劲有力。其中“杨” 字为独立一行,另外两行也没排到底,可见碑文没有刻完,还应该有其它的字没有刻上。后腾确郎虽说也在研究中国文化,但要解开这个碑文的秘密,这里边究竞包含了什么意义和故事,他确实是狗屁不通的。他看了一会后,问董文山道:“你的说,这里边什么的故事?”董文山虽识字,但对这里边的故事,他也不很了解。为了能多拖住鬼子,就让刘马成瞎编吧。董文山就对凑上前观看的刘马成说道:“刘司令知道的很多,你就给太君讲讲这里边的故事吧。”
    刘马成一向好拍马屁,听董翻译让他给后腾确郎讲故事,十分高兴,就指着这南北看不到头的红山山岭对后腾确郎道:“太君,我家在这个山的外边灵山口东的刘河村,离此只有三十里路,对这红山的故事知道一些。在这个岭的西边坡下,有一个杨树底村,就是当年孙柏里和熬荡舟打赌的地方。他两人都是商纣王的大将军。熬荡舟说他能吃一石二斗米的米饭,如果吃不了就甘心下油称。孙柏里说他能喝一石二斗米的米汤,如果自己喝不完就请愿变成红孩妖。二人打赌后,各找了自己的伙夫做饭。伙夫们起了乖心,熬荡舟的伙夫偷偷地给孙柏里的锅里加添了一勺水,而孙柏里的伙夫也偷偷地给熬荡舟的锅里加添了一勺米,结果二人都剩了一勺没有吃完。这熬荡舟就独自一人朝南边走去,他口渴了,看见路边有一口井,就把井搬起来,一口气把井水喝干了,还不够喝,就一气把井扔在路边,所以现在的井成了一口斜井。他又往西走了不远,进了一个村庄,问庄上的人,这个庄叫什么庄?庄上的人回答说叫油城。他一听我是不是下到了油称里?于是赶紧往西走,走够一里地,又进了一个村庄,问庄上的人,这个庄叫什么庄?那个人又回答说叫油城。他大吃一惊,自己跑到了油称里,这不是天要油煎我吗?于是赶紧往南走,谁知南边是一条死沟,三面都是悬崖峭壁,根本上不去,他仰天长叹道:‘天杀我也!’倒地死了。这时忽地起了一场狂风,夹杂着飞沙泥土,在这个沟里打旋转,一会儿功夫,把这个沟中间刮起了一座大墓,把熬荡舟就埋葬在这里了。而孙柏里却下了红山,在这个地方的东南边有一个山洞,他果然钻进了洞子里,变成了一个红孩妖精。”
    后腾确郎听得入了迷,就连鬼子汉奸们也凑过来认真地听起来。可是,刘马成的故事说到这就没有下文了,停住不说了。后腾确郎问:“刘司令,后来怎么地了?”刘马成尴尬地说:“在下不才,这个故事卑职确实不知道下文。”后腾确郎就对伪军道:“你们谁的会讲故事?”伪军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头说不知道。后腾确郎婉惜地说:“中国文化虽博大精深,但没几个人知道,可惜呀!”这时忽听山脚下有“邦邦”的砍柴声和着一个人的歌声随着这徐徐的山风从下边飘来:
     “山里本是好地方,
    朝歌寨上乘风凉。
    自从李埏上山后,
    一方百姓尽遭殃。
    家家户户断了粮,
    吃糠咽菜过时光。”
    这歌声被山上的人听到了,董文山心想:鬼子的大队人马进山,既便是再巧妙化装,也会露出马脚,八路军中机精的人有的是,肯定被他们识破了,这个时候有人在鬼子跟前显露声色,有他们自己的意图,很可能他们的同伴还没有转移,才来使的缓兵之计。既使这样,我就成全成全他们吧。因对后腾确郎道:“太君您听,什么人在下边砍柴唱歌?既会唱歌,定然脑筋好使。既然在这里砍柴,定然是这里的人,既是这里的人,就会知道这里的故事。何不让刘司令去把他请来,讲讲这个故事?”后腾确郎一听有道理,就对刘马成道:“刘司令的去把唱歌的人找来!”刘马成不敢怠慢,“呵依!”“拍”地打个立正,带了两个护兵下山去了。
    这砍柴唱歌的人就是王玉。鬼子还没来的时候,他先上了红山山顶望风,只因玉生在徐家,峥鱼和全家人又是给他换鞋子,又是换衣裳,又是塞干粮,耽误了时间,还没过红山,鬼子就到红山顶了,王玉只好到半山腰嘹望。正在这时,老徐的大儿子徐大喜慌忙从村东头跑回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有几个不三不四地人进了村子,挨家挨户进门要饭,他们都是身强力壮的,看来不像要饭的,也不是国民党的人,肯定是特务化了装来找麻烦的。”彭政一听,马上拉着玉生的手说:“快走!”他们正要出门,忽见王玉从西边过来,说:“彭政快往北边走,去古石沟暂避一时,红山过不去了,鬼子也都化了装上了红山山顶,我去拖住他们,不让他们离开。”说罢又快步登上红山,装着一边砍柴,一边唱歌,来引诱敌人。
    刘马成和两个护兵循着声音一路找来,离王玉还有三四十米远就放开喉咙喊道:“哎!那边砍柴的人过来一下,我们路过这里迷路了,请你给指点一下。”王玉问:“你们要往哪去?”刘马成道:“我们往前边去。”王玉一听,知道果然是敌人,心里想,你戏弄我,我也会戏弄你。就说道:“那你就甭往后走,拐几个弯就到前边了。”刘马成一听恼了,对王玉道:“你糊弄谁?过来,给我指点指点!”王玉道:“谁糊弄你?你没看见我在砍柴?你凭什么对我发号施令,答理你没有空。”一个伪军道:“你识像点,这是我们司令。”王玉笑道:“啊!世道变了,要饭的也成立了军队,还有要饭司令。那要饭委员长是谁?要饭总参谋长是谁?”刘马成听他这一嘲讽,脸气得发青,刷地拔出手枪对王玉喝道:“什么要饭司令,老子是堂堂的县警备队队长、皇协军司令刘马成!”一边说着,照着他的头顶上空“拍”、“拍” 就是两枪。这枪声在红山上空回响,使整个大石岩村及周边的人都听到了。王玉装着害怕道:“真不知道是刘司令到了,怨我村野之人有眼无珠,罪过罪过!”刘马成命令道:“你给我上来,到这山顶上要问你事情。”王玉只好攀着羊肠小道过来,随着刘马成上了山顶。
    到了山顶,王玉见鬼子和汉奸们都坐在地上乘凉,一个个的破罩衣下露出了军装,只是他们脚上穿的是统一的军鞋。他心想,如果不是来到近前,还非上他们的当不可。后腾确郎见他们四人上来了,劈头就怪刘马成:“你为什么打枪?惊动八路的有!”刘马成解释道:“不打两枪,他还真当咱是要饭的,不肯过来。”后腾确郎哭笑不得,问王玉道:“你的什么人的干活,在下边干的什么?”王玉故意答道:“我是这山下的庄户人,刚才在砍柴。怎么你们要饭的这个也要管吗?”说着,他把腰里的斧头又别了别。刘马成喝道:“你胡说什么,这是大日本皇军顾问后腾确郎大佐!”王玉忙陪不是“怨小民无眼,不知皇军驾到,望原谅。”刘马成又问道:“别的地方不能砍柴,你为什么要在这半山腰上砍?既便你砍下来,往外运方便吗?八成你就是一个八路的探子。说,你是不是?”王玉道:“司令我看你也是本地人,本地的规矩你也应该知道,这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是有主的,不能图路近就砍别人的树。因这一片山林是我的,所以我来这里砍柴别人不会说什么。砍下的柴火停几天就干了,那时再往家里扛,只因柴火干透也不是很沉的,虽路远点,但也比砍别人的招惹是非强。你说我是八路探子,我一个山里人,知道啥是八路七路?……”董文山打断他的话,提醒道:“叫你来不是别啥意思,是因为后腾大佐对中国文化颇有研究,今天来到这里是因为看到了这幢碑文和漫山被劈开的大石头,对它们产生了兴趣,你要把你知道的有关红山的故事全部说出,越仔细越好。比如八百里地火焰山、乌鸦救火等,都要说出来。”王玉看那人时,见他高高的个头,白净的面皮,带黑边近视眼镜,一副文质彬彬地模样,就知道是后腾确郎的翻译官董文山。而且他也知道董文山素怀民族气节,每在关健时刻都能挺身而出,为百姓说话,还不算是一个铁杆汉奸,所以对他有几分好感。这次鬼子化装进山是军事行动,目的是消灭八路军,但董文山却让他给鬼子讲故事,又点明越仔细越好,这不成心是让我拖延鬼子的时间吗?只要把鬼子在这山上多拦一分钟,彭政他们就多一分安全。他猜透了董文山的心,决定给鬼子来点“精彩”的故事,把他们吸引住。
    王玉看着这些石头,再看看这碑文,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喉咙,“精彩” 地故事就开讲了:
   “话说这北齐宣文帝高洋君主因重用汉族文人杨喑得了天下,定都安阳邺城,地域占有山西、河北、河南、山东、热河及内蒙古南部等地。又封他为大丞相,调养生息,奖励工商农耕,使北齐国力强盛,成为威震中国北方的一个最有实力的王朝。但高洋同时又居功自傲,刚愎自用,嗜酒纵淫,狂暴不羁,倾尽国力,毁掉东宫,营造修文、偃武、隆基、嫔嫱等宫园。又动用重金盖起玳瑁楼,又于游豫园内修大水池,周边修盖宾馆。池当中造假山三座,山上盖起楼台亭阁,像那海市蜃楼一般。建造这些皇家御园,得用好些上等的花岗岩石料,因此高洋皇帝就看上这坐红山了。
    “这红山上的石头是豆青石的花岗岩,我们老百姓叫它驴皮石头,石质非常坚硬华丽。为了开采这些花岗岩,皇帝在全国选派了三千名一等石匠,由大丞相杨喑率领在这里安营开采。开采下来的石料都被运走了,光运石头的民夫都用了五千多人,那个浩荡劲呀,就别提了。”
为了吸引敌人的注意力,王玉一边讲故事,一边用手指点着。后腾确郎顺着他的手指向东望去,但见群山起伏,连个路影也没有,他想,既便开采下来石料,怎么运出去呢?就问王玉:“你的说,他们怎么把石料运出去?”王玉道:“中国有个孙悟空,有移山倒海之能,这些小石块算得了什么?都是他吹口仙气把石料吹到这山外边的平地,让民夫用车拉走的。”
    “孙悟空?他的到过这里?”后腾确郎迫不及待地道:“你的说说孙悟空在这里的事。”王玉继续说道:“太君你看这个碑文,上边说,天宝六年十月二十七日,开出了一块高六十尺,长七十五尺,厚一丈八尺的大石头。这块大石头熠熠地放着绿光,原是这个红山的镇山之宝,全国都找不到这么大这么主贵的宝物。大丞相杨喑奏明圣上,要把它完整地运回国都的御园里立起来供人观赏,以象征国家的富强和皇帝的尊严。但是真要把它隔山架岭地运走,很不容易。三千个工匠都用撬杠来撬,根本不能挪动分毫。情急之中,他们想起了孙悟空,于是一齐对天祷告:‘孙大圣,你在哪里?你过来帮我们把这块大石头运走吧!’话刚落地,只见西南角上空一朵彩云突现,‘呼’的一声,落在这个红山之顶。只听孙大圣说道:‘你等众人莫荒,俺悟空来也。’众人慌忙对他下拜。大圣劝住大家说:‘众人请起莫拜,待俺老孙为您运走就是。’说罢,吹口仙气,这块石头就像一片树叶一样被轻轻地吹起,飘飘荡荡地直到安阳去了。”
    鬼子和汉奸们听得入了迷,后腾确郎道:“后来怎么的干活?”
    王玉继续说道:“这大石头刚被运走,就见红孩妖精找上山来,他怒气冲冲地问孙悟空道:‘你为什么弄走我的镇山之宝?’悟空道:‘这哪是你的镇山之宝?这分明是这些工匠们开采的石头。你是何方妖孽,敢来你大圣爷爷面前撒野?’红孩妖精见问他,对悟空道:‘你想问我吗?你好好听着:
    孙柏里本是我前身,
    洞沟拜师李老君。
    呼风唤雨功底深,
    丈八红绫摄人魂。
    独霸红山唯我大,
    玉皇见我怕三分。
    前番赌死熬荡舟,
    今日活拿你猢狲。’
    悟空听红孩妖如此口气,当下恼了,指着他骂道:
    ‘呀呀呸!
    小儿狂言惹人恼,
    不知地厚与天高。
    井中之蛙枉自大,
    天外有天不知晓。
    玉皇封我齐天圣,
    西天取经斩群妖。
    你若执意来争斗,
    金箍棒下不轻饶!’
    红孩妖精在这里称王称霸惯了,哪服悟空的本事?当下挥动丈八红绫来拿悟空。这悟空不慌不忙,从耳朵中摸出金箍棒,迎风一吹,碗口粗细,在红孩妖的脸前乱搅。两人在这红山顶上你来我往,一会儿打在悬崖,一会儿起在半空,直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约有半晌时候,难解难分。悟空赞道:‘我本想试试他的手段,原来他果真厉害,怪不得玉皇怕他三分。看来不动真格,难取胜于他。’于是念动真言,叫声‘变!’立时变成三头六臂,使三条金箍棒,围着那红孩妖精狠打。红孩妖一条红绫难以对付,叫声‘走!’钻在一个大石头下不见了。悟空不见红孩妖,满山寻找。这红孩妖想戏一戏悟空,在石头底下叫道:‘我在这里,你过来呀!’悟空认准那块石头,变做一个石匠,再把金箍棒变成锤凿,三下两下打成了大寨眼,忽赤忽赤几锤子,就把石头夯开了。这红孩妖哧的一声又钻到另一块石头底下,又大声叫道:‘悟空泼猴,你来呀,我在这里!’悟空又把这块石头劈开。谁知红孩妖又钻到另一块石头底下叫道:‘泼猴,我在这里,你有本事还来开呀!’悟空一急,索性变成千百万个石匠,每人一块石头,一齐把它劈开,使红孩妖无处藏身。于是红孩妖钻入土中不出来了。悟空寻不见他,就念动咒语真言,整架红山霎时火焰冲天,红孩妖怕被烧死,径往洞沟飞去。太上老君李耳正在洞沟炼金丹,求他说:‘孙悟空把红山上的镇山之石一口气吹到邺都去了,又把整架红山变成了一座八百里地的火焰山,徒弟斗不过他,这才败回来了。望我师能给徒弟出气。’太上老君道:‘那孙悟空曾大闹天宫,玉皇都拿他没法,才封他齐天大圣。我们还是不惹事为好,他爱怎么就怎么吧。只是那八百里地火焰山要及时浇灭,不然这往东西走地大道就隔断了。我这就去奏请玉皇,让他下旨灭火。’于是太上老君到天庭奏请,玉皇命地下走的、天上飞的,同心协力,共同灭火。那乌鸦为了图近路,到一家农户的油罐里叨了一口油当成是水,飞到这红山顶上往下一吐,火上浇油,立时刚要媳灭的大火又是腾空而起,熏得天庭都炽热难当。玉皇震怒,罚乌鸦三伏天不得喝水,所以现在三伏天的乌鸦都渴得叫不出声来。”
    后腾确郎简直听得入了迷,一看这足下的红山果然都是红土,于是迫不及待地问道:“你的说,这个火焰山是怎么地浇灭了?”
    王玉不慌不忙,继续说道:“要说这火焰山呀,想把他浇灭还真不容易。还是孙悟空借了铁扇公主的芭蕉扇才把它煽灭了。”后腾确郎道:“我曾经研究中国文化,四大名著我都看过,知道孙悟空三调芭蕉扇的故事。”正说着,忽然头顶上自北向南飞过一群乌鸦。刘马成为了逞能,对后腾确郎道:“太君,我逮几个活乌鸦,看他能不能叫出声。”后腾确郎道:“刘司令,你有本事的,就逮几只看看。”刘马成就拿手枪往上一举,“啪,啪,啪” 一连三枪,立时就有三只乌鸦惨叫着扑楞楞从天空掉了下来。刘马成刚叫一声:“弟兄们,去给我拾来!”忽然又“啪,啪,啪” 一连三声响过,刘马成只觉得眼冒金星,脸上连疼带烧,一个跟头栽到地上。
    有诗为证:
    奴颜卑骨虎作伥,
    频使同胞起祸怏。
    一朝不遂主子意,
    顿叫走狗喂豺狼。
    正是:漫道民间多悲情,狼窝照样不安生。不是刘马成一头栽到地上,有分教:黎民百姓抗捐抗匪,鬼子汉奸猜忌成仇。毕竟不知出了啥事?刘马成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抗战章回)灵山疾风(1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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