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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回

屠赵氏岸贾竭力  藏遗孤程婴尽忠


 
 

  晋景公十四年(周定王二十一年,鲁成公五年,公元前586年),当时晋国梁山无故崩陷,河流堵塞,三日不流通。景公让太史占卜这事。屠岸贾贿赂太史,让他说“刑罚不中”的话。

  景公说:“我不曾用过刑罚,为什么说不中呢?”

  屠岸贾奏道:“所谓刑罚不中,失宽失严,都是不中。赵盾在桃园杀灵公,已记载在史册上,这是不赦之罪,成公不加诛杀,而把国政交给他,一直延续到现在,逆臣子孙布满朝中,怎么能惩戒后人?况且臣听说赵朔、赵原、赵屏等,自以为宗族人多势强,打算谋反。赵婴要阻止他们,就被驱赶出去。栾、郤两家,畏惧赵氏的势力,默默忍耐着。梁山的崩陷,无疑是天意让主公为灵公鸣冤,惩罚赵氏的罪行。”

  晋景公又用驿车召见伯宗询问梁山无故崩陷的事。伯宗在坐车的路上,遇见一辆载重的大车在路中翻了,伯宗站起身来要它让路,说:“避开我的驿车。”大车的车夫说:“驿车求的是速度快,如果等我这辆大车让路,那反倒慢了,你不如从旁边走快。”伯宗听了很惊讶,问车夫是哪里人,车夫说:“是绛城人。”伯宗就问:“在绛城听到什么情况啊?”车夫回答说:“由于梁山发生了山崩,所以国君用驿车召见伯宗来商量。”伯宗问道:“那怎么办好呢?”车夫回答说:“梁山因为土壤松了才发生崩塌,又能怎么办呢?国家以山川为主,因此一旦遇到河干山崩,国君就要穿素服,到郊外去居住,乘坐没有彩画的车子,取消平日的饮酒作乐,在简策上写文章向上天祈祷,国人要哭三天,以礼祭山川之神。即使是伯宗也只不过如此而已,还能有什么办法呢?”伯宗问他的姓名,车夫不肯讲。伯宗想请他一起去见晋景公,车夫也不答应。伯宗到了绛城,就把车夫的话报告给晋景公,景公照办了。

  晋景公在位时期,晋国的卿族日益做大,已初现尾大不掉之时,晋景公前期霸业被楚国截取就是六卿相互倾轧的效果。随着晋景公政治资历的增长,对强族的信赖大打折扣,尤其是朝中最显赫的赵氏。赵氏为嬴姓,属东夷殷商之族的后裔,在晋国诸姬君臣看来"非我族类",本就存在民族隔阂。赵盾当政,压制姬姓,这一矛盾在其威焰下得以掩盖。赵盾死后,矛盾迅速暴露。赵朔死后,赵同、赵括当家,二人强梁霸道,使得嬴姓与姬姓的矛盾大大激化。

  景公从在邲打仗时起,就厌恶赵同、赵括的专权,屠岸贾这一席话听着非常顺耳,理所当然地上了屠岸贾的圈套。他把这事说给韩厥。韩厥回答:“桃园之事,与赵盾有什么关系?况赵氏自赵衰以来,世代为晋立下功勋。主公为什么听小人之言,而疑心功臣的后代呢?”

  晋景公十五年(周简王一年,鲁成公六年,公元前585年)春,晋景公号召群臣,决定迁都,远离这个已被赵氏势力盘根错节的绛城,新的都城安置在何处,引起了一次争论,多数臣僚说:“一定要住在郇瑕氏的地方,那里肥沃富饶而靠近盐池,国家有利,国君欢乐,不可以失掉它。” 郇瑕氏为荀氏的封地(郇通荀)。大家都在为灭亡赵氏做着物质准备。

  韩厥当时任新中军主将,同时掌管宫中的事(且为仆大夫)。虽不参与世卿斗争,却洞察出诸姬大臣的意图,其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坚决反对迁都郇瑕氏。他对晋景公说道:“郇瑕氏:土薄水浅,垃圾容易聚集而不好流散。那样,居民生活必定愁苦,生活愁苦则身体衰弱,很容  易发生风湿脚肿的疾病。不如迁都到新田(在今山西侯马),那里土厚水深,居住不容易生病,还有汾、浍两条河水可以及时流散污染物。并且,那里的居民顺从国家政令教导,迁到那里,子孙十代都可以安享其利。那种认为郇瑕氏物产丰富的观点是不可取的,因为山、泽、林是国家的宝贵资源,如果国都过于富饶,人民生活就会变得骄佚。接近矿产,众多百姓就会纷纷设法开采获利,这样国家反而失去了专营权,朝廷财政就会紧张,晋国何以安定?”此时的韩厥依然念及赵氏的恩情,对迁都的分析也入木三分,深得晋景公赞赏,晋景公同意韩厥的意见,于夏季四月十三日迁都到新田。

  这年秋,楚国的子重进攻郑国,这是由于郑国跟随晋国的缘故。晋国栾书救援郑国,和楚军在绕角相遇。楚军回国,晋军就侵袭蔡国。楚国公子申、公子成带领申地(今河南南阳)、息地(今河南息县)的军队去救援蔡国,在桑隧(位于今河南确山)抵抗晋军。赵同、赵括想要出战,向栾武子请求,栾武子打算答应。荀首(即智庄子)、范士燮(即范文子)、韩厥(即韩献子)劝谏说:“不行。我们来救援郑国,楚军离开我们,我们就到了这里,这是把杀戮转移到别人头上。杀戮而不停止,又激怒楚军,战争一定不能得胜。即便战胜,也不是好事。整顿军队出国,仅仅打败楚国两个县的军队,有什么光荣呢?如果不打败他们,受到的耻辱就太过分了。不如回去。”于是晋军就回去了。

 当时军官中要求作战的很多,有人对栾武子说:“圣人的愿望和大众相同,所以能成功。您何不听从大家的意见?您是执政大臣,应当斟酌百姓的意见。您的辅佐者十一个人,不想作战的仅仅三个人。想要作战的人可以说是大多数。《商书》说:‘三个人占卜,听从两个人的。’因为是多数的缘故。”栾武子说:“同样是好事,才服从多数,好事是大众的主张。现在有三位大臣主张,可以说是大众了。依从他们,不也是可以的吗?”

 冬季,季文子去到晋国,为了祝贺晋国迁都。

  晋景公十七年(周简王三年,鲁成公八年,公元前583年)春,栾书率军进攻蔡国,进犯楚国本土,作战中俘虏了楚国大夫申骊。楚军撤退,晋国这次乘胜追击,进攻楚国的附庸沈国,俘获了沈国国君揖初。郑国军队也趁机攻打许国,围攻其都城东门,俘获颇多。当时晋国舆论认为,这次胜利是因为栾书在前年采纳了荀首、范燮、韩厥三人的良言。自此,韩厥已成为晋国一位举足轻重的卿士,甚至其一言一行都影响着国策的制定、战争的攻防。

  赵朔的妻子赵庄姬因赵婴被赵同、赵括逼走非常生气,这时向晋景公诬陷说:“原(即赵同)、屏(即赵括)将要作乱。栾氏、郤氏可作证。”晋景公对赵氏的疑虑本来就没有消除,听到这个情况,马上去问栾书、郤锜。栾书、郤锜早受了屠岸贾的贿赂和嘱托,加上栾书为了发展栾氏有打压政敌的想法,于是含糊其词,不肯替赵氏分辩,景公便信了赵庄姬和屠岸贾原来的的蛊惑,以为真是这样。让人刻写赵盾的罪行,交给屠岸贾说:“你好好处理,不要惊动国人。”

  韩厥知道屠岸贾的阴谋后,连夜出宫,报知赵括,让他们赶快逃走。赵括说:“我父亲反抗先君的杀害,留下了恶名。现在屠岸贾奉君王的命令,一定要杀死我,我怎么敢躲避?只是赵朔的儿子赵武,年仅五岁,他的母亲庄姬是主公(即晋景公)的姑姑,请设法送入宫中藏匿起来,凉主公不忍残害或许,还可以延续赵氏一脉,望将军替赵家保存这一点骨血,我赵家虽死犹生。

  韩厥哭泣着说:“我有今天,都是赵家提拔的,赵家对我恩重如山。现在我自愧力量太小,不能斩断恶贼的头颅。您所说的事,我怎敢不效力?但贼人蓄谋已久,一旦发难,难免玉石俱焚,我有力量也无处使用了。现在事情还没发生,怎么不把公主和赵武暗中送回宫去,逃脱这场大难?以后公子长大了,一定会有报仇的时候。”赵括说:“就按您说的办。”二人洒泪而别。

  赵括又私下对家臣程婴作了专门嘱托。随后,让庄姬与赵武从后门上车,由程婴护送,一直来到宫中,到母亲成夫人(指晋成公的夫人)那里去避难。

  第二天,屠岸贾亲自率领甲士,围了赵氏居住的下宫。将景公所写的罪版,悬在大门上,声言:“奉命讨伐逆叛。”随命令军士把赵同、赵括、赵旃各家男女老幼一百多人全部杀掉。赵旃的儿子赵胜,当时在邯郸,只有他免于一死,后来听说国内有变,随逃奔到宋国。

  屠岸贾当时杀得赵氏家族尸横堂户,血浸庭阶。查点人数,单单不见了庄姬和赵武。屠岸贾说:“公主倒不要紧,但留下赵武,必生后患。”

  有人报说:“半夜有车入宫。”岸贾说:“这肯定是庄姬与赵武了。”便立即奏知晋侯,说:“逆臣一门,都已杀尽,只有公主走进宫中,请主公裁定。”

  景公说:“庄姬是母后夫人所喜欢的人,不可问罪。”屠岸贾又奏道:“公主可以免罪,但留下赵武,他日长大必然报仇,还要发生桃园之事,主公不可不虑。” 景公说:“命你抓紧搜查,尽快除掉。”

  韩厥听说屠岸贾欲赶尽杀绝,连夜命程婴将赵武转移到自己家中,并说:“屠岸贾心如蛇蝎,他一定会仔细搜查。赵武再次决不是长久之计,一定得把他转移出城,才能确保安全。”程婴连夜进宫见了庄姬,说:“现在赵氏全族被灭,只有赵武这点骨血。明日屠岸贾要进宫搜查,万一查出,难逃一死。与韩厥商议,只有把他藏匿山中,才能保全性命。”

  赵庄姬本来是想惩治赵括、赵同,谁知竟使赵氏灭门,这时候悔恨交加,只好把赵武交给程婴。程婴秘密把赵武送到韩厥家中,然后找公孙杵臼商议。

  却说赵朔有两个心腹门客,一个是公孙杵臼,一个是程婴。面对赵氏全族被灭的惨景,这时公孙杵臼提出与程婴一同赴难。程婴说:“屠岸贾假托君命,编理由讨贼,我等与主人同死,对赵家氏有什么益处?”

  杵臼说:“明知无益,但是恩公有难,不敢逃避一死。”程婴说:“现在赵武还在,我与你共同抚养,将来长大成人,还有报仇和复兴赵氏的机会,这也是主公的遗愿呀。万一被屠岸贾搜出,那时再死也不晚。赵氏孤儿现已从宫中转移到韩厥家中,还没被查出来,这是上天赐给的幸运哪!但只可瞒过一时,以后事情泄露了,屠贼又要搜索。必须用计,把孤儿偷出宫来,藏到远方,才可无忧。”

  杵臼沉吟半日,问程婴说:“抚养孤儿和赴死, 二者那个更难些?”程婴说:“死容易,抚养婴儿难。”

  杵臼说:“你承受难的,我承受容易的,怎么样?”程婴说:“有什么计策吗?”杵臼说:“我寻一个别人的婴儿诈说是赵氏的孤儿,我抱到云中山(山西吕梁山的一脉)中去,你去告发,说出孤儿的藏处。屠贼得到假孤儿,真孤儿就可以免死了。”程婴说:“假孤儿容易找到,我有一子,与赵武生日相近,可以代替。你既有匿藏孤儿之罪,必当一起被杀,先我而死,于心何忍?”因而哭泣不止。杵臼生气地说:“这是大事,也是美事,为什么哭呢?”

  程婴只好收泪而去。半夜,把自己儿子交给公孙杵臼,杵臼连夜带着程婴的儿子逃往云中山中。

  程婴又立刻去见韩厥,说了公孙杵臼的计策。韩厥说:“只是亏了你的儿子,赵氏家族九泉之下也会感谢你的存孤之恩。”

  次日,屠岸贾带兵搜查宫中,结果一无所获,然后命令全城搜索,严加盘查,一定要查找到赵武的下落,并宣称:“有人告知赵武去向,赏千金。”

  两日后,程婴在众人中扬言:“屠司寇要得赵氏婴儿,怎么在城内去搜索呢?”屠氏门客听到了,问道:“你知道赵氏孤儿在哪吗?”程婴说:“如果给我千金,就告诉你。”门客引他见屠岸贾,问他姓名,他回答道:“我姓程名婴,与公孙杵臼一同伺奉赵氏。公主先是带着赵武进入宫中,但怕查出,后又托我和杵臼两人藏匿起来。我恐怕日后事情泄露,有人告发,他得千金,我全家遭难,所以来告知此事。”岸贾问:“孤儿在哪里?”

  程婴说:“请让左右退下,我才敢说。”岸贾命令身边的人退下。程婴说:“杵臼已经把赵武藏在云中山深处,赶快去还能找到,否则,就要去秦国了。大夫最好亲自去,因为别人多和赵氏有交情,不要轻意托付别人。”岸贾说:“你得随我去,是实话就赏你,是谎话就犯死罪。”程婴说:“我刚从山中来的,饿极了,请给点饭吃。”岸贾给他酒食。

  程婴吃完,又催岸贾快走,岸贾亲自率家丁三千人,让程婴做向导,一直奔云中山。山路极其幽僻,迂回数里,只见临溪有草房几间,柴门紧闭。程婴指着说:“这就是公孙杵臼和孤儿的住处。”程婴先叩门,杵臼出门相迎,见甲士很多,假做仓惶去匿藏之状。程婴喝道:“你别走,司寇已知道孤儿在此,亲自来取,快快献出来吧。”话没说完,甲士缚住杵臼来见屠岸贾。

  屠岸贾问:“孤儿在哪?”杵臼抵赖说:“没有”。 岸贾命令搜查。见隔壁锁得很严实,甲士便砸开锁,进到里面,室内很暗,竹床上仿佛有小孩啼哭声。屠岸贾命人把孩子拉出来一看,俨然似富贵人家的孩子。杵臼一见,便要去夺,但被绑得不能动弹,便大骂:“小人啊,程婴,先前主公遇难时,我约你一同死,你说要保护孤儿,现在公主把孤儿托付我二人,隐匿在山中,你与我同谋做事,却又贪图千金之赏,私自泄露。我死不足惜,怎样回报赵宣孟的恩情呢?”千小人,万小人,骂个不停。

  程婴羞愧满面,对岸贾说:“为何还不杀他?”岸贾喝令:“将公孙杵臼斩首。” 士兵们随一拥而上杀了杵臼,程婴随即自己抱起孩子摔到地上,只听一声啼哭, 孩子变成肉饼,惨不忍赌。屠岸贾看到如此情景,对孩子就是赵武的身份毫不怀疑。

 

程婴将自己的孩子摔到地上

  屠岸贾回到府中,用千金赏赐程婴,程婴推辞不愿接受。岸贾说:“你原来为了赏钱才出首,为什么推辞?”程婴说:“小人做赵氏门客很久了。今天杀了赵武来解脱自己,已经是不义了,怎么敢图得这么多的金子呢?如果认为小臣有点功劳,请用这金子收葬赵氏一门尸体,也表表我这门人多少有点情义。”岸贾大喜说:“你真是个信义之士啊。赵氏的遗体,任你收拾。把这金子作为你营葬之资吧。”

  程婴便下拜接受。随后把赵氏各家尸骨全部收拾了,用棺木盛殓,分别葬在赵盾墓旁。办完事,又去岸贾那里道谢。岸贾想留用他,程婴流涕说:“小人一时贪生怕死,做了这无义之事,没有脸面再见晋人,从此将到远方糊口了。”

  程婴辞了岸贾,连夜去见韩厥。韩厥将乳娘和赵武交付程婴。程婴便携带赵武暗中来到盂山(位于今山西盂县北长池镇藏山村东)隐藏。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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