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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结贤君负羁尽责  制猛兽魏犨逞威


 
 

  晋惠公十四年(即周襄王十五年,曹共公十六年,宋襄公十四年,即公元前637年),重耳一行前往宋国,路过曹国(今山东菏泽一带),曹共公游手好闲,放松朝政,朝中一些善于奉承的人劝曹共公不要接待重耳一行。曹国大夫僖负羁劝阻,说:“晋、曹同为姬姓,公子逃亡路过我境,理应厚礼相待。”曹共公说:“曹国是个小国,礼尚往来,哪一天没有?如果都要厚待,费重繁重,哪有那么多钱?”僖负羁又说:“晋公子贤德享名天下,并且他重瞳骈胁,是大富大贵的征兆,不可与各国平常的子弟一视同仁。”曹共公一片玩心,说重耳贤德他不在意,说到他重瞳骈胁,便问:“重瞳我知道,就是有两个瞳子。不知道骈胁是怎么回事?”僖负羁回答:“骈胁就是两根肋骨相连如同一根,是特异之相。”

  曹共公说:“我不相信,那就把他们安置在公馆,等到他洗澡时我去看看。”便叫负责公馆的人请公子入馆,用稀粥招待,既不送肉食,也不设宴席,一点也没有待客的礼节。

  重耳非常生气,拒绝吃饭。这时公馆中人送上浴盆请他洗澡,重耳因一路上颠簸不堪,正想洗去尘土,于是就脱去衣服洗澡。曹共公和他所宠幸的几个人,穿着一般人的服装来到公 馆,冲进浴室,走到重耳跟前看他的骈胁,并说三道四,吵闹一番才离开。 狐偃等听见有外人,急忙赶来察看,还听见他们离去时嘻嘻哈哈的声音。一问公馆中的人,才知道是曹国国君。公子君臣更加愤怒。

  却说僖负羁见曹共公不听他的劝谏,回到家中,他的妻子吕氏迎了出来,看见他面带忧虑的样子,就问:“朝中发生了什么事?”负羁就把晋公子重耳经过曹国,曹侯不以礼相待的话说了一遍。吕氏说:“我刚才去郊外采桑叶,正巧晋公子的车辆经过。我虽然没看见晋公子,但看跟随他的人都是当世豪杰。我听他们说:‘有什么样的国君,就有什么样的臣子;有什么样的臣子,也就有什么样的国君。’从跟随他的人来看,晋公子一定能回国为君,那时派兵讨伐曹 国,就会玉石俱焚,后悔都来不及了。曹侯既然不听你的忠心之言,你可以私自与他交往。我已准备好几盘食品,可以把白璧藏在里面,作为求见的礼物。你马上去吧。”

  僖负羁听从了妻子的意见,带着食品礼物连夜敲开公馆的大门。重耳腹中饥饿,正怒气冲冲坐在那里,听说曹国大夫僖负羁求见并送来食物,就召他进来。负羁再三叩拜,先为曹君向公子请罪,然后述说自己的敬意。

  重耳十分高兴,感叹地说:“没想到曹国还有这样的贤臣。我如果有幸回到晋国,一定会努力报答你。”重耳吃饭的时候,发现了盘中的白璧,对负羁说:“大夫照顾流亡之人,使我在曹国的土地上不挨饿,我已经满足了,何必还送这么重的礼物?”

  僖负羁回答:“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公子千万不要推辞。”重耳再三推辞不要。僖负羁回来后感叹道:“晋公子如此穷困,却不贪图我的白璧,他的志向不可估量啊。”

  僖负羁又对曹共公说:“晋公子现在经过此地,和君王的地位相当,难道不应当以礼相待吗?”曹共公回答说:“诸侯各国在外逃亡的公子多了,谁不经过此地呢?逃亡的人都没有什么礼节可言,我怎么能一一都以礼相待呢?”僖负羁回答说:“我听说,爱护亲属,尊重贤人,是政事的主干。以礼待客,同情穷困,是礼仪的根本。用礼来治理国政,是国家的常道。失去了常道,就不能自立,这是君主所了解的道理。对国君来说没有私亲,只是以国为亲。我们的祖先叔振,是周文王的儿子,晋国的祖先唐叔,是周武王的儿子,周文王、武王的功劳,在于建立了许多姬姓的封国。所以二王的后代,世代都不抛弃相亲相爱的关系。如今国君丢弃了这一传统,是不爱亲属。晋公子十七岁流亡国外,三个具有卿相之才的人追随他,可称得上是贤人了,而君王轻视他,是不尊重贤人。说起晋公子出逃流亡,不可以不加怜悯。即使将他比作宾客,也不可不以礼相待。如果失去了这两者,那就是不以礼待客,不怜悯穷困了。守着上天所聚集的财富,应当施行于符合道义的事。符合道义的事而不能舍施,那么聚敛一定会缺失。玉帛和酒食,如同粪土一般,爱重粪土而毁弃三种立国的常道,那就会失去君位,丢掉聚集起来的财富,这样做是不难的,但恐怕不可以吧?希望国君好好想一想。”曹共公不听从僖负羁的劝告。

  第二天重耳就上路而行,负羁私下送出城十里才返回。

 

重耳一行前往宋国

  重耳离开曹国,一路向南来到宋国。狐偃先行,在宋都睢阳见到宋国大司马公孙固,对他说明了来意。公孙固说:“我们国君不自量力,与楚国争强,打了败仗,被箭射伤了大腿,到现在还不能起来。但我君很早就听到公子的贤名,十分佩服,他一定会热情接待公子的。” 公孙固于是进宫向宋襄公禀报:“晋公子流亡在外十几年,已经由孩子长大成人了,喜欢做好事而不自满,像对待父亲一样事奉狐偃,像对待老师一样事奉赵衰,像对待兄长一样事奉贾佗。狐偃是他的舅舅,仁慈而又足智多谋。赵衰是为他先君驾御战车的赵夙的孙子,富于文彩而为人忠贞。贾佗是晋国的公族,见多识广而谦恭有礼。这三个人在左右辅助他。公子平时对他们谦下恭敬,每逢有事都要咨询他们的意见,从年幼到长大成人始终如此,不稍懈怠,可以说有礼了。在礼的方面有所建树,一定会得到善报。《商颂》上说:‘商汤急于尊贤下士,圣德天天向上升高。’尊贤下士,就是有礼的表现。请君王好好地考虑考虑。”

  襄公正恨楚国,日日夜夜思求有贤德的人帮助他,好报楚国一箭之仇。听说晋公子远道而来,晋是大国,重耳又有贤名,所以非常高兴。无奈腿伤未好,难以会面。他马上命令公孙固去郊外迎接,送入公馆,用国君的礼节招待,馈赠丰富的饭菜,牛、羊、猪肉各七种。

  第二天,重耳要走。公孙固奉襄公命令,再三请公子多住几天,又私下问狐偃:“当初齐桓公是怎么招待公子的?”

  狐偃详细述说了齐桓公嫁齐姜、赠宝马的事情。公孙固把这些情况报告了襄公。襄公说:“公子早年已与宋国通婚,嫁女我不能作了, 马可以如数赠给。”也赠送给重耳二十辆车的好马,还有以用物品。重耳感激不尽,又在宋国住了许多天,宋国大臣们奉命问候赠送礼物不断。狐偃见宋襄公的病没有好的时候,私下里和公孙固商量帮助公子重耳复国的事情。

  公孙固诚恳地说:“公子如果怕风尘劳苦,我们国家虽 然小,但也可以在此休养。如果有鸿鹄之志,我国新遭兵败,没有能力帮助,不妨去别的大国,才能有望成功。”

  狐偃说:“您的话真是肺腑之言呐。”当天就告诉重耳,重耳等便整装起程。宋襄公听说重耳要走,又派人赠送了许多钱财、粮食、服装等等, 重耳一行没有不高兴的,然后就离开了宋国。

  重耳等走后,宋襄公对世子王臣说:“我不听子鱼(即目夷,襄公的异母哥哥)之言,以至于此。你嗣位以后,要把国家委托给他。楚国是宋国的大仇,宋国世代不能与楚国通好。晋公子重耳如果返国,必得君位。得位后必能联合诸侯,你一定要依靠晋国,才能保宋国平安。”王臣痛哭着再三领命。

  晋惠公十四年(周襄王十五年,公元前637年),宋襄公箭疮越来越严重,这年夏季,因伤痛发作,不治而死。宋襄公的儿子王臣主持发丧,继承君位,即宋成公。

  再说重耳离开宋国,一路向西行走,快要到郑国国都新郑了,早就有人报告了郑文公,文公说:“重耳背叛父亲出逃,列国都不接纳,甚至多次饥渴无食。这种不肖之人,不必以礼相待。”上卿叔詹进言说:“我听说,亲近上天,遵循先君的教诲,对兄弟以礼相待,资助穷困的人,上天是会保佑他的。晋公子有三助,是上天保佑的人,不能怠慢他。”  

  郑文公问:“是哪三助?”

  叔詹回答:“同姓的男女不结婚,怕的是子孙不会昌盛。狐氏是唐叔的后代,狐姬是伯行的女儿,生了重耳。其一,重耳长大成人,才能出众,虽然逃难离国,但举动得体,长久处于穷困而没有什么毛病。其二,同生的九个兄弟中,现在只有重耳还活着,虽然遭到陷害而流亡在外,而晋国国内却一直不安定。百姓对晋侯怨声载道,日甚一日,国内外都抛弃了他;其三,重耳则天天注重提高品德,有狐偃、赵衰等当世英杰为他出谋划策。《周颂》上说:‘上天生成了岐山,太王大大拓展了它。’扩大上天所生成的,可以称得上是亲近上天了。晋、郑两国是兄弟之国,我国的先王郑武公和晋文侯曾同心协力,捍卫周王室,辅佐周平王,平王感激他们,赐给他们盟信,说:‘世世代代互相扶持。’如果说亲近上天的话,获得三种吉兆的人,可以称得上是得天助了。如果说遵循先王的训诲,晋文侯的功劳,郑武公的业绩,可称得上是前训。如果说对兄弟要以礼相待,晋、郑两国同姓相亲,又有周平王的遗命,可称得上是兄弟。如果说要资助贫困,公子从小到大流亡在外,乘车周历各诸侯国,可称得上穷困。抛弃了这四种美德,会招致天祸,恐怕不行吧。请君王好好地想一想。”

  郑文公说:“重耳都快老了,还能有什么作为?”

  叔詹回答:“有一句谚语说:‘黍稷如果不长,就不能开花。黍不能长成黍,就不能茂盛。稷不能长成稷,就不能繁育。种什么得什么,这是没有疑问的,只有立德才是它的根基。’君主如果不能以礼相待,那么就请杀了他们,不要留下仇人,以免后患无穷。”

  郑文公笑着说:“大夫的话偏差太大了。既让我以礼相待,又让我杀掉他们。以礼相待因为什么恩情?杀掉又因为什么仇恨?”便传令守门官关紧城门,不让他们进城。

  重耳见郑国不接待自己,就驱车绕过新郑。一路向南来到楚国,拜见楚成王。成王设下宴席,九次敬酒,用国君之礼招待重耳,院子里陈列的酒肴礼器数以百计。

  公子重耳想要推辞,子犯说:“这是上天的意志,您还是接受吧。一个逃亡在外的人,竟用国君的礼节来进献,身份地位不相等,却像对待国君那样陈设礼物,若不是上天有灵,谁会使楚成王有这样的想法呢?”重耳便坦然接受。楚成王自见到重耳,一直到吃完饭,都恭敬如初,与重耳说话之间也很谦让。因此两个人相处得十分友好,重耳就安心在楚国居住下来。

  一天,楚成王和重耳在云梦泽打猎。成王当场显示武艺,连续射着一头鹿,一只兔。楚国众将都跪在地上称贺。碰巧有一头人熊冲着他们的车子跑过,楚王对重耳说:“公子为什么不射?”

  重耳拉弓搭箭,心中暗暗祷告:“我如果能回到晋国继承君位,此箭射出,要射中熊的右掌。” 只听飕的一箭飞出,正中熊的右掌之上,士兵们把熊抬过来献上。

  成王又吃惊又佩服:“公子的箭术真神。一会儿,就听围场中大声叫喊不止,成王叫身边的人去查看, 回来报告说:“山谷中赶出一只野兽,像熊又不是熊,鼻子像大象,脑袋像狮子,四脚像老虎,毛发像豺狼,鬃鬣像野猪,尾巴像野牛,身体比马还要大,花纹黑白相间,斑驳陆离,剑戟刀箭,都不能刺伤,铁器嚼打上去就像打在泥上一样软,车轴上裹的铁皮,都被它吃了,这牲畜矫健无比,众人不能制服,因此才大声喧哗。”

  成王问重耳:“公子生长在中原,博闻多识,一定知道这兽叫什么?”重耳回头看着赵衰,赵衰走上前来回答:“这兽名叫‘貘’, 是秉天地间的金气而生,头小短腿,喜欢吃铜铁,便溺所到之处,各种金属都要被化为水,它的骨头中间没有骨髓,可以做成鼓槌,用它的皮作褥子,能去湿气避瘟疫。”

  成王又问:“那么怎么才能制服它呢?”

  赵衰回答:“它的皮肉都是铜铁生成,只有鼻孔中有虚洞,可以用纯钢的物品刺入;如果用火烤,它立即就会死掉,这是因为金怕火。”说完,就听魏犨大声叫道:“我不用兵器,要活捉此兽,献给大王。”随跳下车飞跑过去。楚王对重耳说:“我和公子一同前去观看。”就命令驾车前去。

  且说魏犨赶到围场西北角,一见那兽,就挥拳打了几下。谁知那兽一点不怕,大叫一声,像牛叫一样,身体直立起来,用舌头一舐,把魏犨腰间的鎏金锃带舐去一段。魏犨大怒,喝道: “畜牲不得猖狂。”纵身一跃,离地有五尺多高。那兽就地一滚,又蹲在一边。魏犨心中更加恼怒,再一次跳起,趁这一跃之势,骑在那只兽的身上,双手用尽平生力气,把那兽脖子紧紧抱住。那兽奋力腾跃,魏犨随着上下颠簸,只是不松手。那兽挣扎许久,力气渐渐衰竭,魏犨凶猛有余,两臂越抱越紧。那兽脖子他被勒住,透不过气来,过了一会儿再也不能动弹。

  魏犨这才跳下身来,再舒展一下他那两只铜筋铁骨般的臂膊,把那只兽的鼻子用一只手握住,像牵狗和羊一样,拉到两位成王和重耳的面君前。——真是一员虎将啊。

  赵衰又命士兵取火熏那兽的鼻子,火气一入,那兽果然瘫做一堆。魏犨这才放开手,抽出腰间宝剑来砍,只见火光迸出,兽毛一点也不能损坏。赵衰说:“要杀了它剥皮,也应该四面围火来烤才行。”成王安排人按赵衰说的去做。那只兽皮肉如铁一般,经四周火烤,渐渐柔软下来,终于可以剥皮。

  成王对重耳说:“公子手下个个豪杰,文武俱全,我们国中一万个也赶不上一个。”这时楚国大将成得臣在一旁,很有些不服气,就对成王说:“君王夸晋国大臣的武艺,我愿意和他比武。”成王说: “晋国君臣是客人,你应当尊敬他们。”当天打完猎,成王又陪重耳等痛饮一场,宾主尽欢。 成王对重耳说:“公子如果能回到晋国,怎么报答我呢?”

  重耳说:“女子、 珠玉、布帛,大王富富有余,飞禽走兽、牲畜皮革都是楚国盛产。我真不知道用什么来报答您?”

  楚王笑着说:“即便如此,您也一定会报答的吧?”

  重耳说:“如果仗着大王的威灵,我能够复国,我愿意与楚国发展友好关系,以使百姓安家乐业。倘若万不得已,与您在平原广泽的战场上相见,那么请允许我退避三舍以报答大王的恩德。”古代行军三十里一停, 称为一舍,三舍共九十里。重耳是说他日晋楚交战,自当退兵三舍,不敢立即应战,以报成王今日相待之情。

  当日席散之后,楚将成得臣怒气冲冲地对成王说:“君王款待晋国公子特别优厚,今天重耳竟出言不逊,他日回国,一定背负楚国的恩德,请您下令杀了他吧。”成王说:“楚军有忧惧,那是我们自己不修德的缘故。我们自己不修德,杀了他又有什么用?如果上天保佑楚国的话,谁又能对楚国造成忧患呢?如果上天不能保佑楚国,那么晋国的土地上,难道就不会出现其他贤明的国君吗?而且晋公子为人通达又富于文辞,处在穷困之中,却不肯逢迎谄谀,又有三位卿相之材侍奉他,这是上天在保佑他啊。天意要叫他复兴,谁能够毁掉他呢?”

  得臣又说:“君王即使不杀重耳,也应该拘留赵衰、狐偃等人,不要使重耳如虎添翼。”

  成王说:“不行。《曹诗》上说:‘那个人呀,不能久享优厚的待遇。’这是指责一个人的过失。如果明知是错的再去仿效,那就错上加错了。仿效错的,这不符合礼啊。留下他们也不能为我们所用,白白遭受埋怨。我正向公子施行恩德,你这样做是以怨换德,不是好办法。”于是对待晋公子更加优厚。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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