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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淇奥竹林梦遇七贤 太行幽谷评说晋朝
“然而时隔十年之后，王守仁因得罪宦官刘瑾而遭贬谪放逐，人生低谷时期的王守仁写下了《瘗旅文》，流露出一种‘人生飘忽，死生不定，只好达观自处随遇而安’的心情。王守仁的《大伾山诗》镌刻于大石佛的右侧，诗衬字，字映诗，显得浑然一体，自然天成。”常云梦说着开始吟诵：
晓披烟雾入青峦，山寺疏钟万木寒。千古河流成沃野，几年沙势自风湍。水穿石甲龙鳞动，日绕峰头佛顶宽。宫阙五云天北极，高秋更上九霄看。
“你个常云梦，你说要背诵《大伾山赋》，怎么吟诵起来王守仁的《大伾山诗》了？”赵燕淇质问。
“别急，现在我就背诵王阳明的《大伾山赋》。”常云梦开始背诵：
王子游于大伾山之麓，二三子从焉。秋雨霁野，寒声在松。经龙居之窈窕，升佛岭之穹隆。天高而景下，木落而山空，感鲁卫之故迹，吊长河之遗踪。倚清秋而远望，寄遐想于飞鸿。于是开觞云石，洒酒危峰，高歌振于岩壑，余响递于悲风。二三子慨然太息曰：“夫子之至于斯也，而仆右之乏二三子走偶获供焉。兹山之长存，固夫子之名无穷也。而若走者，袭荣枯于朝菌，与蝼蛄而始终。吁嗟乎!亦何怪于牛山、岘首之沾胸。”
王子曰：“嘻!二三子尚未喻于向之所与尔叹而吊悲者乎？当鲁为会于兹也，车马玉帛之繁，衣冠文物之盛，岂独百倍于吾侪之具于斯而已耶!而其囿于麋鹿，宅于狐狸也，即已不待今日而知矣。是故盛衰之必然尔。尚未睹夫长河之决龙门，下砥柱，以放于兹土乎？吞山吐壑，奔涛万里，固千古之泾渎也，而且平为禾黍之野，崇为邑井之虚。吁嗟乎!流者而有湮，峙者岂能无夷!则斯山之不荡为尘沙而化为烟雾者几稀矣!况吾与子，集露草而随风叶，曾木石之不可期，奈何忌其飘忽之质，而欲较久暂于锱铢者哉!吾姑与子达观于宇宙可乎？”二三子曰：“何如？”
王子曰：“山河之在天地也，不犹毛发之在吾躯乎？千载之于一元也，不犹一日之在于须臾乎？然则久暂奚容于定执，而小大为可以一隅也。而吾与子固将齐千载于喘息，等山河于一芥，遨游八极之表，而往来造物之外，彼人事之倏然，又乌足为吾人之芥蒂者乎!”二三子喜，乃复饮。已而，夕阳入于西壁，童仆候于岩阿。忽有歌声自谷而出，曰：“高山夷兮，深谷嵯峨。将胼胝是师兮，胡为乎蹉跎。悔可追兮，遑恤其他。”王子曰：“夫歌者为吾也。”盖急起而从之，其人已入于烟萝矣。大明弘治己未重阳，余姚王守仁伯安赋并书。
“今晚到此结束，大家休息吧。”吴承恩说。因聊得很晚，常云梦没去宾馆，被塞进了吴承恩校长办公室的套间。常云梦洗了个淋浴，穿上吴校长的睡衣，独自对着穿衣镜臭美了一阵子，然后倒在席梦思软床上就呼呼大睡了。还没呼噜几声，魂儿便飘飘远飞，这一次是沿着淇河逆流而上，自己还在自言自语：“把我塞进校长的办公室套间，你们一个个都回家了，只剩下我自己。我这一次谁都不带，记得上一次见到了荆轲刺杀嬴政，这一回我进太行山里看看，去找寻淇奥竹林，落个逍遥自在。”
常云梦听着砯崖转石奔流的淇水声，在山中爬高上低，觉得身轻如燕，他独自穿行于绿林之中，不时有各种鸟儿唱鸣，蝶儿花间飞舞。然后又是自言自语：“什么宫体诗不宫体诗，躲在宫中能写出什么来？要是像我这样游于淇奥，走底层不飘飞，遇春风，驾清风，他们定能写出大千世界。”
“事不目见耳闻，而臆断其有无，可乎？郦元之所见闻，殆与余同，而言之不详；士大夫终不肯以小舟夜泊绝壁之下，故莫能知；而渔工水师虽知而不能言。此世所以不传也。”常云梦身后突然有人说话。
“吴校长什么时候跟过来的？”常云梦扭头见是吴承恩，开口问道。
“知道你喜欢梦游，我在门口等着你，你一出来，我就远远地跟着你。”吴承恩说。
“刚才你说的那几句话可是苏东坡的《石钟山记》？”常云梦问。
二人说着话，进入了一大片茂密的竹林，然后在竹林中见有一片空地，还有石桌石凳，二人坐了下来。竹林远处有人高声说话，听得还有几个人拍手。常云梦对着竹林外喊话：“周颂鹤，你们几个快过来吧!我知道是你们几个，别在那里藏着了!”
“哪里来的周颂鹤啊？我们不认识，这里只有我们七个。”那人说着话，七个人穿着古时候的长衫走了过来。
“莫不是绿竹林中汇聚的七贤？说话的那位是叔夜吧？”常云梦说着吟诵了几句：
叔夜贪留屐，刘伶对举觞。爽增诗里兴，影荡石边床。
“我叫嵇康，字叔夜，也就是你说的叔夜，三国魏谯郡铚人，就是现在安徽省宿州亳州淮北的交界处。”嵇康答话。
吴承恩和常云梦赶紧起身还礼。常云梦说：“您可是著名的文学家、思想家、音乐家，您与阮籍等竹林名士共倡玄学新风，主张‘越名教而任自然’、‘审贵贱而通物情’，因贪杯把鞋忘在竹林之中。”
“哈哈哈，这些事儿你们也知道，佩服，佩服!”嵇康笑着说。
“果然相貌堂堂，您具有旷达狂放的个性和行为，醉于玄学，善于琴乐，工于草书，又善丹青，长于诗文，其作品的精神深刻表现了魏晋一代士人人性的觉醒以及对自由的渴望和不懈追求。您纵情于美酒，沉醉于酒中而疏远世事以远祸全身，这也是魏晋文士觉醒后保护生命长度的智慧选择，魏晋嗜酒之风在中国文人心灵史上留下倩影，但您沉醉的灵魂却挥不去死亡威胁的阴霾，潇洒的风姿总流露出痛苦挣扎的印痕。”吴承恩拱着手说。
“你们二位怎么穿如此奇怪的衣服？你们是？”嵇康不解地问。
“忘记自我介绍了，真对不起!这位是五百年前明朝的吴承恩，著有四大古典名著之一的《西游记》，现在是淇奥瞻斐亭大学的校长。我叫常云梦，我们两个梦游至此，真是幸会!”常云梦介绍说。
“不认识，没听说过。云梦山中的古军校还在呀，改称淇奥大学了，是私塾吗？与曲阜孔圣人的学校谁排先后？何时换成吴校长了？是智圣的再传弟子吧？你说吴校长今年五百多岁了吗？一定是这淇奥的神仙了，你们几个快快过来见礼，我们遇到神仙了。神仙在上，受我等一拜!”嵇康七人纳头便拜。
“哎呀呀!你们才是神仙，你们七位已被后人称为绿竹林中汇聚的七贤，当受我们二人一拜。”吴承恩拉着常云梦就要跪下磕头，被嵇康七人拉了起来。
“如此说来，俺们谁也不用拜谁，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咱们坐下说话。”嵇康说着，大家各自找地方坐了下来。
“听说您喜爱打铁，您鄙视权贵，敢仗义执言。对于您来说，真正能从心灵深处干扰您的是朋友，友情有多深，干扰也就有多深。您的好友山涛当年担任着尚书吏部郎……”常云梦正要往下说，被人打断了话语。
“我就是山涛，我就要另外高就时，曾推荐嵇康继任，嵇康知道此事后，立即写了一封绝交信给我。”叫山涛的那位说。
“嵇康的《与山巨源绝交书》被认为是历史上第一篇真正体现文人独立性格的讽喻佳作，一千八百多字的篇幅中，与其说嵇康在羞辱您，不如说是在羞辱司马氏集团残暴虚伪的统治。”吴承恩对山涛说。
“其实我这么做是想要保全山涛，因为晋朝统治者对我十分不满意，是我甘愿为朋友牺牲。”嵇康接话。
“您身处乱世，隐于竹林，崇尚老庄，讲求服食养生之道，您承道家虚静淡泊的美学思想，以超脱的襟怀，深邃的哲思，在自然山水中观照自己的理想人格，赋予自然丰富的主观情感，开创了山水审美寄情、畅神的艺术心灵境界，您的一生和大自然结下了不解之缘。”常云梦对着嵇康说。
“云梦老弟说话我爱听。你刚才吟诵的诗中说的刘伶就是他，刘伶字伯伦，沛国人，也就是现在的安徽淮北市濉溪县。”嵇康指着一位容貌极其丑陋的矮个子说。
“别看我个子小，容貌丑陋，可我性情豪放，胸襟开阔，不拘小节。我嗜酒如命，放浪形骸，经常乘鹿车，手里抱着一壶酒，命仆人肩背锄头跟在车子的后面跑。我常对仆人说，不管我醉死到哪里，就地把我埋葬就是了。”矮个子刘玲说。
“你那一堆光彩事儿总怕别人不知道。我给你们说上一件，刘伶曾出洛阳过龙门，前往杜康仙庄。行至街头见一家酒肆门口贴着一副对联：‘猛虎一杯山中醉，蛟龙两盏海底眠。’他得知说的是杜康酒，便要领教杜康酒力，并为酒家写下生死字据，字据这样写着：‘刘伶酒如命，倾坛只管饮，设或真醉死，酒家不相干!’刘伶是大家都知道的酒徒，他喝酒常常不加节制，他还写过一篇《酒德颂》，专门歌颂酒的妙处。”山涛介绍说。
“我给你们两个介绍一下，这位是阮籍，那位是向秀，那边那两位分别是王戎和阮咸，我们三个就不用再介绍了。阮咸、阮籍是陈留人，山涛、向秀是河内人，王戎是琅琊人，刘伶是沛国人。我们七个人大都是弃经典而尚老庄，蔑礼法而崇放达。我们常聚在这竹林之中，肆意酣畅。”嵇康作了介绍。
“阮籍的《咏怀》诗82首，多以比兴、寄托、象征等手法，隐晦曲折地揭露最高统治集团的罪恶，讽刺虚伪的礼法之士，表现了在政治恐怖下的苦闷情绪。嵇康的《与山巨源绝交书》，以老庄崇尚自然的论点，说明自己的本性不堪出仕，公开表明了自己不与司马氏合作的政治态度，文章颇负盛名。西晋原本就是用阴谋诡计，用血腥屠杀篡夺曹魏的天下，得了天下却又厚颜无耻地大肆宣扬儒家道德，自己说一套做一套，上梁不正下梁歪，搞得整个社会道德标准与实际行动成了两张皮。堪为嵇康、阮籍气节而赞叹!”吴承恩说。
“哈哈哈，你们两个还真把我们当成竹林七贤了，你看看我们是谁。”一女子笑着说。
“又是你领头这样没大没小，真拿你没办法。”吴承恩半是责怪半是爱恋地说。
“吴大校长别生气，刚才的确是竹林七贤，我们七个人一来他们就不见了，很奇怪。”叶嫦娥说。
“我可以作证，的确是这样。”赵燕淇说。
“这就奇怪了，一开始我是一个人，后来吴校长突然出现在我的身后，然后遇到了竹林七贤，接着又成了你们，今天我遇到神仙了。”常云梦说。
“我也很糊涂，刚才确实看到你们在这里谈话，转眼却没了影踪。也不奇怪，竹林七贤原本就是当时玄学的代表人物。但他们的思想倾向略有不同，嵇康﹑阮籍﹑刘伶﹑阮咸始终主张老庄之学，山涛﹑王戎则好老庄而杂以儒术，向秀则主张名教与自然合一。他们在生活上不拘礼法，清静无为，聚在竹林中喝酒纵歌，他们的文字多揭露和讽刺司马朝廷的虚伪。”周颂鹤接话。
“当时社会处于动荡时期，司马氏和曹氏争夺政权的斗争异常激烈，民不聊生。文士们不仅无法施展才华，而且时时担忧性命安全，因此崇尚老庄哲学，从虚无缥缈的神仙境界中去寻找精神寄托，用清谈、饮酒、佯狂等形式来排遣苦闷的心情，竹林七贤成了魏晋时期文人的代表。”魏淇滨说。
“估计大家是在梦中吧。嵇康、阮籍、刘伶对执掌大权﹑已成取代之势的司马氏持不合作态度，嵇康因此被杀。山涛、王戎等则是先后投靠朝廷，历任高官，成为朝廷的心腹。向秀在嵇康被害后被迫出仕。阮咸入晋曾为散骑侍郎，但不为司马炎所重。山涛起先隐身自晦，但40岁后出仕，投靠司马师，历任尚书吏部郎、侍中、司徒，成为朝廷的高官。王戎为人卑鄙吝啬，功名心最强，入晋后长期为侍中﹑礼部尚书﹑司徒，历仕晋武帝、晋惠帝，至八王乱起，仍不失其位。他们都不在人世了，不是梦中，又如何能遇到他们？”赵燕淇说。
“我提个问题。今天咱们遇到竹林七贤象征着什么？”吴承恩问。
“象征着他们七个也是淇河卫地七贤。”叶嫦娥笑着回答。大家大笑。
“象征着含蓄类修辞格，含蓄类修辞主要包括：象征、双关、反语、歇后四种。借用某种具体的东西暗示事物的某种意义，这种修辞方式就叫象征。人们通常用‘黄河’、‘龙图腾’、‘东方’象征‘中华民族’，‘黄河’、‘龙图腾’、‘东方’是象征体，‘中华民族’是象征义。‘竹林七贤’是象征体，‘淇河卫地七子’是象征义。象征意义是人们赋予那个事物的，也就是‘托义于物’。这种方法能够启发读者深思和想象，使人感到含蓄、深刻、有力。”吴承恩接话说。
“文学作品所借以象征的事物不限于某一范围，但一般以借用自然界、生物界的东西为多。人们常用浮云蔽日暗示黑暗势力遮住了光明，用冰山的消融暗示貌似强大的腐朽势力崩溃，大体上都属于托义于物。”常云梦说。
待常云梦还要继续说话，床头“丁零零”的电话铃声把常云梦从梦中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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