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回 宋慈珍魂去仙界 韩秋枫梦里迷津

    淇门位于枋头城东南的卫河对岸，淇水在淇门汇入卫河。当年刘秀逃避王莽追杀，逃至淇门寺院，大雪拦路难以逃走。刘秀祈求上苍怜悯，果然积雪纷纷离去。那口青井周围数十米之内不再落雪，而几十米之外却大雪弥漫。王莽追兵因大雪迷失了道路，刘秀终于逃过一劫。后人以为这是块风水宝地，就造了一座七级佛塔，高三丈，青砖砌成。相传塔下那口大井每年会喷出水来，形似一朵莲花。寺中方丈认为是佛祖要让自己到极乐世界，于是便坐于形似莲花的喷水之上，待水落和尚也就没了踪影，有人说井中有一神龟，是专门要吃和尚的。塔内放置了一块神碑。碑上有许多怪符，很难破解，是寺院宝物。奇怪的是，冬日大雪纷飞，铺天盖地，到处是白雪皑皑，但淇门寺院佛塔四周片雪皆无，浚县人都称这座佛塔为淇门风雪避，又叫淇门风雪扫。元代诗人马德华写有《淇门飞雪》：
    淇水日夜流，沙堆积晴雪。飞屑满汀洲，凝晖照溟渤。
    寒通剡曲风，白映天上雪。对景忆山阴，停舟叹清绝。
    明代四川布政司参政吕颛的《游灵山寺》中提及淇门：
    淇门宛宛发春明，为爱灵山无限情。石畔青松临院密，峰前流水过桥平。
    钟鱼声急僧参礼，烟雾丛深鸟和鸣。世路空将尘袂拂，十年落寞愧浮名。
    明代河内教谕宰廷俊的《名宦祠题颜公》中提及淇门：
    生祠伟矣立当时，敬奉分明慕四知。岂但淇门声誉重，试看凤阁雨霖施。
    冠华事业人无敌，盖世功名孰与持！自古大才终不泯，他年还有鼎葬思。
    明代后七子之一、著名诗论家谢榛写有《宿淇门驿》：
    驻马淇门夕空堂，暑气徂暝烟官树，合寒雨驿灯孤浊。

    酒聊幽兴悲歌，亦壮图相违旧，朋好三径日荒芜。
    明代周府右长史许邦才写有《淇门早发感忆邺下诸乡旧》：
    淇门钟动思苍茫，曙色催人道路长。良会渐看成往迹，羁魂空复在同乡。
    城陴炯炯寒留月，驿柳萧萧夜著霜。几度置书将却寄，无端鸿雁独南翔。

    韩秋枫并不知道他们一家人来到了风水宝地，也不知道元明时期就有文人给淇门写过诗。在韩秋枫幼小的心灵里闪出了有人要害他的念头，不仅是要害他，而是要害他们全家。他已经经历了一次劫难，似乎成了个小大人，当他的娘亲和姐姐们吓晕过去的时候，他忘记了害怕，而是怒火中烧，顺手拿起墙边的一根竹竿向鬼打去，那鬼躲闪不及，被竹竿打断了腰，韩秋枫抡起竹竿一阵好打。待韩秋枫再看时，全是用黑纸糊起来的一个黑人，下半截倒在地上折腾着爬不起来。只听下半截在说：“别打了！都是薛霸和何敏学叫我们干的，门外还有一个妖怪，也是人扮的。我们不干了，别再打了，这是他们给的银子，都给你。”那人从黑纸里钻出来，夺门跑掉了。
    身心受到极大摧残的宋慈珍一病不起，村上的人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都在议论宋慈珍：“这样的破鞋女人，死一个少一个，死了让人心里干净！”韩秋枫不知道“破鞋”是什么意思，问了娘亲，宋慈珍再也忍受不住这样的侮辱。又是一夜北风，鹅毛大雪整整下了一夜，宋慈珍就在那个千里冰封的黑夜，抛下儿女魂归他乡了。
    秋枫和三个姐姐趴在娘亲早已冰凉的尸体上哭得死去活来，那些吐过口水的女人也为之落泪！雪依然下个不停，整个村落成了一片白色世界，似乎苍天在令那个村落为宋慈珍披麻戴孝！舅舅宋慈善也赶到了，他们就在那间冷似冰窟的破楼里守着宋慈珍的尸体，一阵阵的哭声在那个白色的村庄上空低徊。
    一贫如洗的韩家姐弟无钱给娘亲安葬，几位好心的村民偷着送来了几块破门板，宋慈善找了个木匠，买了几个大铁钉，算是给宋慈珍做了口棺材。韩冬梅姐弟四个用那个鬼扔下的碎银子买了几尺白布，就那样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用一头牛车迎着凛冽的北风，冒着飞雪，总算把娘亲运回了故乡。
    姐弟几个又回到了浚县城，过上了流浪的生活。贫穷的舅舅偶尔会来帮补一下，街坊邻居也会时常接济一点，就那样生不如死地过着艰难的岁月。
    韩秋枫的心已经死了。自娘亲走的那天，他变得默默无言，再苦、再累也都不说一句怨言。夜幕降临，四周一片漆黑，韩秋枫独自坐在一盏蝇头般的煤油灯下，手里握着娘亲留给他的小玉佛，流着眼泪在低声说：“小石人儿呀！我想早一天苦死、累死，早一天好与娘亲阴间相见，请你帮帮可怜的小秋枫吧！”悲伤与困倦一起袭来，韩秋枫就在昏沉的煤油灯下睡着了。
    梦中的韩秋枫听到娘亲在喊自己：“小秋枫，娘亲看你来了！自从娘亲离开你们姐弟，总是放心不下。儿啊！你生活得还好吗？你要记住，再苦再累，你都不能荒废自己的学业，你要刻苦学习，要多看书，要学习生存的本领，要好好地活下去！”
    韩秋枫四处找寻娘亲，哭着喊着：“娘亲，您在哪里啊？秋枫好想您呀！
    娘亲，让秋枫看看您罢！”梦中云雾缭绕，韩秋枫不知不觉来到一处所在，但见得：
    云烟漫漫，岚雾朦朦。身躯似在飘渺之间，行走如在虚无之上。石中清流水潺潺，柳绿花黄；树头红叶景重重，疏林飘香。遥望东南，飞瀑水绕依山之榭；纵观西北，奇峰云海临水之轩。笙簧情深深，仙音起声声，林幽水澈罗绮身影，如情似梦倍添韵致。
    韩秋枫走近亭榭，但见柱子上写有文字，文字写的是：淇奥沉浮莫要做人变恶狼，迷津变化岂能为民成凡夫。又上前走了几步，见云雾之中起一楼台，恰似月宫琼楼玉宇，再近前几步，见大门两边写着：名缰利锁皆是私心所致，海阔天空源自无欲而生。恍惚之中，韩秋枫被一童子引领着步入大门。沿着雕栏玉砌，看着绿树清溪一路走去，韩秋枫暗自赞叹，真个是人迹罕至，飞尘不染的去处。
    韩秋枫在梦中情不自禁，自言自语说：“这是人间何处？我不如就在这里过上一生，哪里再会受那帮人的侮辱，更无人间那些苦恼悲伤。”正自胡思乱想，忽听山后琴筝弹拨，歌声唱道：善财童子，凡尘哀伤。经行处，几多无助，怨恨时，泪洒凄凉。独自梦魂兮，度迷津而远游；寻求解脱兮，来虚幻之仙乡。可笑红尘兮，人狼血雨；妖舞人间兮，欺压善良。善财转生兮，风霜雨雪；童子人间兮，情愫悲伤。玉佛陪伴兮，无可奈何；凡尘阅尽兮，佛祖迷茫。上下求索兮，人生多舛；魂欲归去兮，何往洪荒。羡彼之仙界兮，冰清净土；羡彼之圣洁兮，世外躲藏。其质若何，霜染秋枫。其洁若何，飞雪梅红。美矣哉，魂梦此地，知是何乡？信矣乎，胜却瑶池，梦幻遥遥。
    听歌中提及善财童子，韩秋枫听娘亲讲过。只是听善财转生人间，有些不解，于是忙向引路童子作揖问道：“仙童不知从哪里而来，如今欲往何处，不知这是什么所在，观世音驾前善财为何转生人间？俗子凡胎的秋枫糊里糊涂，还请仙童指点！”童子笑着说：“秋枫真的忘了前世，不知自己就是转生的善财？来时路经之处那块‘淇奥迷津’的匾额没有看到吗？哦，是云雾遮挡住了，怪不得善财童子没能看到。我是淇奥迷津之中，指点迷津大师驾前，专为凡尘中人来此引路的童子，原来咱们都在观世音驾前，你怎么就不记得了？今应你身上所带石佛召唤，特来为转生的善财童子引路。指点迷津大师已在前方等候。”说话之间，果然前方不远见有绿男红女，荷袂翩跹，羽衣飘舞，像是正在排练歌舞。韩秋枫看那舞台之上横书“淇奥迷津新填词曲演出”，戏楼两边一副对联，写的是：虚为实，实为虚，真谓假，假谓真，虚虚亦真真，实实亦假假；无是有，有是无，欢尽悲，悲尽欢，无无也有有，欢欢也悲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