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昂(公元659~公元700),唐代文学家,初唐诗文革新人物之一。字伯玉,梓州射洪(今四川省射洪县)人。因曾任右拾遗,后世称为陈拾遗。其诗风骨峥嵘,寓意深远,苍劲有力,有《陈伯玉集》传世。
陈子昂不仅是杰出的诗人,而且是一位具有远见卓识的政治家,但他在政治上的遭遇却是不幸的。他生活在初唐时期,从青年时代起,就怀抱建功立业的壮志,关心现实,关心国家的命运。睿宗文明元年(684年),24岁时举进士,入仕之初,任麟台正字,这是一个整理国家所藏图书的小小官职。可是他却不因地位卑微而缄默,多次上书批评朝政得失,提出建议,要求采纳,表现了高度的政治热情和勇气。当时武则天为了镇压政敌的反抗,任用酷吏,滥施刑罚,他便一而再、再而三地加以批评。对于唐王朝与边境少数民族之间的战争,他也屡次发表意见,要求息兵以缓和社会矛盾,减轻人民负担。这些意见都相当中肯,但却并没有得到重视,这使得子昂宏大的政治抱负受到了严重打击。后来他擢升为右拾遗。这个职务本该让他有更多的发表政见的机会,可是事实上他却反而接连受到打击,还曾因事下狱。出狱后,他感到理想已经破灭,很难再有所作为。但是他内心深处立功报国的火焰仍然没有熄灭,随武攸宜出征契丹就是这种意愿的具体表现。
垂拱二年(686年),曾随左补阙乔知之军队到达西北居延海、张掖河一带。万岁通天元年(696年),契丹李尽忠、孙万荣叛乱,又随建安王武攸宜大军出征。两次从军,使他对边塞形势和当地人民生活获得较为深刻的认识。696年夏天,陈子昂以军队参谋身份随武攸宜大军东征之黎阳淇门(今浚县境内),同他一起到达淇门的还有时任洛州参军的宋之问。
淇门位于今浚县西南30公里处,地衔浚、汲、淇三县六界,淇河与卫河汇流处的卫河南岸,是淇河入卫河的门口,故名曰淇门。淇门村庄古老,历史悠久。早在春秋时期孔子曾在淇门与弟子讲学;后因此地居南北要冲,名为淇门镇。据《资治通鉴》载:“汉建安九年(204年),魏武于淇水口下大枋木以成堰,遏淇水东入白沟,以通漕运。”隋大业四年(608年)隋炀帝发百万民众,循白沟故道开挖永济渠,淇水流入永济渠,永济渠宋元时称御河,明代称卫河至今。淇门地处太行山东麓与华北平原的过渡带,自古就有黄河、卫河、淇河拱卫,既是进攻之障碍,又是防御之屏障,故而成为军事重地。
宋之问,字延清,一名少连,汾州(今山西汾阳市)人。一说虢州弘农(今河南灵宝县)人。初唐时期的著名诗人。宋之问约生于唐高宗显庆元年(
656年?~712年),并没有显赫的门第家世。父亲宋令文起自乡闾,矢志于学,交友重义,“比德同道。理阃探索词源论讨”,多才多艺,不仅“富文辞,且工书,有力绝人,世称三绝。”唐高宗时做到左骁卫郎将和校理图书旧籍的东台详正学士,饶著声誉。在父亲的影响下,宋之问和弟弟宋之悌,宋之逊自幼勤奋好学,各得父之一绝;宋之悌骁勇过人,宋之逊精于草隶,宋之问则工专文词,成当时佳话美谈。上元二年(
675年),长得身材高昂、仪表堂堂的宋之问进士及第,登临“龙门”,踏上了仕进正途。宋之问春风得意之日,已是武则天皇后实际把握朝政之时。武后承应“贞观”,励精图治,选拔人才,不拘一格,宋之问以才名与杨炯被召分直内文学馆,不久出授洛州(今河南洛阳市东北)参军。永隆二年(
681年),又与杨炯同入崇文馆充学士。天授元年(
690年)秋,武后称帝,改国号为周,敕召宋之问与杨炯分直于洛阳西入阁。15年间,宋之问很快由从九品殿中内教跻身五品学士,为时人钦慕。唐朝学士之职,以文学言语被天子顾问,出入侍从,礼遇尤宠。
宋之问与陈子昂关系友善,又都尤善五律,巧思善练,又同为参军,职务相同,有共同语言,同时也都有怀才不遇之感。于是,两人情谊密切,无话不谈。经常在一起议军务,谈理想,论抱负,赏景色,赋诗词……东征驻军至淇门的一天晚上,繁星满天,火星最旺.微月初上,夏风习习.虫鸣叽叽,莲动鱼翔,两人漫步灯火通明的军帐外,在清澈见底的淇河之畔,在碧潭清幽、竹林映月之旁,面对美好景色,宋之问向陈子昂提出了前方战事紧张,形势严峻,何时戍边速至辽阳平定叛军?陈子昂想到:作为左骁卫郎将之子、身为洛州参军的宋之问如此关系江山社稷和民族存亡,又亲自拔涉淇水,北上前线。看到东征大军浩浩荡荡而来,驻扎淇门,旌旆高耸,摇指天际,战旗猎猎,迎风招展……随即赋诗一首——《东征至淇门答宋十一参军之问》:“南星中大火,将子涉清淇。西林映微月,征旆空自持。碧潭去以远,瑶华折遗谁?君问辽阳戍,摇摇天际旗。”(嘉靖己丑《浚县志》王璜纂;嘉庆六年《浚县志》熊象阶纂))。
当时战争形势对唐王朝很不利。契丹叛唐后,攻陷了营州(在今辽宁省西部),并迅速深入到今河北省中、南部。同时北方的突厥也乘机南侵。万岁通天二年(696年),武攸宜所统先头部队又大败于契丹,总管王孝杰坠崖而死,将士死亡殆尽。就是这个时候,武攸宜大军被迫向北进发,最后驻扎在渔阳(今河北蓟县),当听到前军战败的消息,震恐万分,不敢前进。在这种情况下,陈子昂挺身而出,向武攸宜进谏。他直率地批评武攸宜不认真分析双方的形势,不简练兵马,不严明法制,并一针见血地指出:这样把军国大事视同儿戏,将是十分危险的。他还要求分兵万人给自己,充当前驱。但武攸宜却拒不接受他的正确意见。陈子昂认为自己是军中参谋,当此危急存亡之际,断不可苟合取容;于是再次进谏,言辞非常激切。刚愎自用的武攸宜一怒之下,竟将他降职为军曹。陈子昂知道再也无法可施,只得缄默不言。当时他心中巨大的悲愤是可以想见的。
后来,他到达幽州蓟县,登上蓟北楼,极目古今,仰俯天地,有感于燕昭王招贤纳士之事,想到自己空怀济世之才却备受排斥,于是不可遏止地“泫然流涕而歌”,唱出了不朽的诗篇——《登幽州台歌》。
陈子昂的好友卢藏用记述当时的情况说:“子昂知不合,因箝默下列,但兼掌书记而已。因登蓟北楼(即幽州台),感昔乐生、燕昭之事,赋诗数首,乃泫然流涕而歌曰:‘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陈氏别传》)。
全诗骤然而起,嘎然而止,冲决式地直接抒泻郁结,短短四句展示出含蓄不尽的画面:古今悠悠,天地悠悠,时空的一片浑茫旷远中,悲怆涕下的诗人孑然兀立;那一仰一俯之间,传出的是生不逢时、功业难就的长长悲吟。这阔大与渺小的对峙中,无声地回响着宇宙永恒、人生短暂的深深慨叹。千百年来,这首诗以他登高远眺时,纵览古今的浑远、宇宙沉思的苍茫和人生浩叹的沉雄,唤起人们深沉而强烈的共鸣。它使人仿佛立身于历史长河之中,听苍茫天宇之下,茫茫地野之上,撞然一声“洪钟巨响”,感受到心魂激动的悲壮。
圣历元年(698年)陈子昂因父老解官回乡,不久父死。居丧期间,权臣武三思指使射洪县令段简罗织罪名,加以迫害。久视元年(700年)冤死狱中(沈亚之《上九江郑使君书》)。今天射洪县城古城墙名为“子昂城”,街道有“伯玉路”等名称,实为纪念诗人陈子昂而命名。
陈子昂是唐诗发展过程中具有关键性的人物。初唐的诗坛,弥漫着齐梁余风。诗歌的内容往往是吟风弄月,或者写男女之间的轻薄艳情,空虚而贫乏。形式上则片面讲究词藻、对偶、声律,风格柔靡不振。陈子昂之前也有人对这种创作风气表示不满,但是积重难返。陈子昂则是有意识地扫除六朝以来绮靡之风并取得重大成绩的第一人。他要求诗歌有“兴寄”,能反映社会现实、抒发真实的感情;要求摆脱齐梁诗“采丽竞繁”的纤巧作风,做到具有“汉魏风骨”,建立明朗刚健的风格。尤其可贵的是,他不但有理论,而且用创作实践体现了自己的主张。因此,李白、杜甫、白居易、元稹、韩愈等大诗人都非常推崇他,后代还有人把他比作大泽乡振臂一呼为群雄开路的先驱。而千古传诵的《登幽州台歌》也就不愧为开创有唐一代文学风气的先驱之作。
陈子昂的诗歌创作,在唐诗革新道路上取得了很大成绩。卢藏用说他“横制颓波。天下翕然质文一变”(《陈伯玉文集序》)。宋刘克庄《后村诗话》说:“唐初王、杨、沈、宋擅名,然不脱齐梁之体,独陈拾遗首倡高雅冲淡之音。一扫六代之纤弱,趋於黄初、建安矣。”金元好问《论诗绝句》也云:“沈宋横驰翰墨场,风流初不废齐梁。论功若准平吴例,合著黄金铸子昂。”都中肯地评价了他作为唐诗革新先驱者的巨大贡献。但他的部分诗篇,还存在语言比较枯燥、形象不够鲜明的缺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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