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顿起》这首诗是苏轼于元丰元年戊午(1078)作于彭城(徐州),当是顿起改任监察御史,由山东半岛的中部青州前往京城开封上任,路过彭城,苏轼送顿起时所写,是年苏轼43岁,任彭城太守。苏轼的《送顿起》原诗如下:
客路相逢难,为乐常不足。 临行挽衫袖,更尝折残菊。酒阑不忍去,共接一寸烛。留君终无穷,归驾不免促。岱宗已在眼,一往继前躅。佳人亦何念,凄断阳关曲。天门四十里,夜看扶桑浴。回头望彭城,大海浮一粟。故人在其下,尘土相豗蹴。惟有黄楼诗,千古配淇澳。
顿起是苏轼和苏辙的好友,苏辙也有诗《送顿起及第还蔡州》。顿起,字敦诗,河南汝南人,神宗熙宁三年(1070)进士,神宗熙宁七年(1074)为青州教授,元丰中为监察御史,哲宗元祐四年(1089)任泰州通判,后提点西川刑狱。
写《送顿起》这首诗的三年前,熙宁九年丙辰(1076)中秋,苏轼为弟弟苏辙也写过一首《水调歌头》。依据苏辙《次韵子瞻寄贺生日》诗句“兄弟本三人,怀抱丧其一”,苏轼应是弟兄三人,长兄苏景夭折。依据苏轼《送沈逵》和《李委吹笛》有“嗟我与君同丙子”,“十二月十九日东坡生日”,苏轼当出生于景祐三年丙子(1036)十二月十九,换算成公历,就是公元1037年1月8日。依据宋代孙汝听《苏颍滨年表》,苏辙生于宝元二年己卯(1039)二月二十,时年苏洵三十一岁,苏轼四岁。
《水调歌头》词中苏轼注丙辰中秋(1076),时年苏轼四十一岁,苏辙三十八岁。当年十月,王安石再次被罢相,门徒苏轼在密州亦不得志,十二月移任河中府(山西运城)。是年十月,王安石第二次被罢相,罢相后归隐金陵。王安石因变法处于众疑群谤之中,神宗迫于皇亲贵戚和反对新法大臣的压力,于熙宁七年(1074)四月第一次罢去王安石相位,改任江宁知府,次年虽又起用为相,但因新法派内部分裂,加上保守派挑拨离间,王安石实际上难有作为。王安石归隐期间写过不少诗作,其中最为出色的一首是《定林》:
漱甘凉病齿,坐旷息烦襟。因脱水边屦,就敷岩上衾。但留云对宿,仍值月相寻。真乐非无寄,悲虫亦好音。
定林是一寺院名,位于金陵(南京)。王安石罢官后喜欢上了钟山景色的优美,常骑驴游玩钟山,疲倦时便到定林庵休息,后来他就在庵内建了一个供自己休息和写字读书的书斋,取名昭文斋。王安石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罢官以后能如此潇洒?秋雨怎么都觉得王安石此诗没说真话,其实是牢骚满腹,说的是风凉话,就此事说上几句:
社稷病膏肓,痴心变法忙。深层积贫隐,守旧结成帮。被罢中山卧,何来假乐装。悲虫知起祸,梦话道无妨。
苏轼与王安石的命运息息相关,虽然有些政见不合,但他们有师生关系,苏轼改任徐州就是王安石第一次罢相引起的结果。苏轼是一位知名儒家门生,天资极高,过目不忘,诗赋文字李太白(非儒家)之遗风,出口成章曹子建之敏捷,后世无人不知。但苏轼自恃清高傲物,随着地位变迁对恩师王安石也开始讥讽,险些误他一生。
他的恩师王安石曾写一篇《字说》,解字说意,其中解释“坡”字“乃土之皮也”。苏轼讥讽说:“如宰相解释,滑字乃水之骨也。”恩师又解说几个字:“鲵,乃从鱼从儿,合是鱼字;四马曰驷,天虫为蚕。古人制字,定有深意。”苏轼插言:“鸠字九鸟,可知有故?《毛诗》云:‘鸣鸠在桑,其子七兮。’连娘带爷,共是九个。”王安石自此认定苏轼轻薄,将其迁任湖州刺史。
苏轼三年任期满后到京,前去拜见王安石,见书房砚下露一纸角,苏轼取出观看,原来是王安石未完诗稿。题为《咏菊》,上写“西风昨夜过园林,吹落黄花满地金。” 苏轼只见过菊花开在深秋,花干死也不曾见落下花瓣。苏轼暗暗讥笑:“昔年此老下笔数千言,三年后大不如前,可谓江郎才尽,谁见过金菊落地?真是一派胡言!”于是激情不能自己,提笔依韵续诗:“秋花不比春花落,说与诗人仔细吟。”秋雨在此想评上几句:
师门操笔自吹夸,半吊学识不认差。误把山丘称圣顶,终知沧海广无涯。鲲鹏展翅翱寰宇,莫做蟾蜍井底蛙。进取勤学谦逊好,人生慢慢路飞花。
王安石看到苏轼的续诗,自言自语:“苏轼这个小畜生,因轻薄遭受遭挫仍不悔改!不道自己见识浅薄,竟来嘲笑老夫!明日早朝仍要将你削职!不过黄州菊花落瓣他不知晓,只能说他学识不够,也难全怪罪他。”于是苏轼被迁任黄州,出京都赴任,一路上苏轼自哀自怨,明知是因改诗触犯师颜。
赴任黄州将近一年,重阳之后连日大风,苏轼独坐书斋,忽然想起后花园数种黄菊。恰有好友来访,正好携友同往观赏。来到后院,只见菊花棚下满地铺金,枝头菊花落尽,苏轼面对此景顿想起所续诗句“秋花不比春花落,说与诗人仔细吟”,哑然无语。后来苏轼对朋友说:“小弟初然被谪,只道宰相恨我,摘其短处,公报私仇。谁知他倒不错,错在苏轼,真知灼见,诗尚有误,何况其它!吾辈切记,不可轻易说人笑人,经一失长一智也。”
苏轼任职期满,回京前往拜见恩师,王安石故意将苏轼续诗贴在书房墙上,召见苏轼。苏轼见恩师急忙下拜,被老师扶起看坐,苏轼坐下,一眼看到曾写的诗稿就在对面墙上。王安石开言说道:“光阴迅速,去岁作诗,又经一载!”苏轼起身再次拜于地下,王安石再次把苏轼扶起,并问:“为何如此?”苏轼回答:“学生知错!”王安石原谅了苏轼。
王安石说:“何罪之有!皆因你过于聪明,以致于疏略如此。老夫今日偶无事,幸你光顾。一向相处,尚不知你学问真正如何。老夫不自揣量,要考你一考。”苏轼欣然答应。王安石又说:“你要先考老夫一考,然后老夫请教。请开我房中书橱,内里左右共二十四橱。但凭橱内,任取一册,不拘前后,念文一句,老夫答不出下句,就算老夫学浅。”苏轼只得依命,只拣尘灰多处,任意抽书一本,任意揭开读了一句:“如意君安乐否?”王安石接:“‘窃已啖之矣。’可是?”苏轼答:“正是。”恩师欲考苏轼,苏轼说什么也不敢轻易开言。
是年苏辙亦被罢齐州任还京(开封),暂居范镇。次年苏辙改任佐郎,二月弟弟苏辙自京往迎兄长苏轼,相会于澶、濮(淇河卫地)之间。苏轼所走路线,应是当年崔莺莺与母亲随灵柩自河中府(山西运城)回河北所走的路线,崔莺莺墓就葬在淇奥。所以苏轼弟兄二人会于澶、濮之间,其地点应是淇奥,他们应是游历了淇奥。 英宗治平二年(1065)至神宗熙宁二年(1069),苏辙任大名府留守推官,当时的淇河中下游一带位于大名府辖域内。苏辙在此期间游览过淇奥,苏辙的《登上水关》写的就是游览淇水所见所感:
淇水沄沄入禁城,城楼中断过深情。空郊南数牛羊下,落日回瞻观阙明。岁月逼人行老大,江湖发兴感平生。画舫早晚笼新屋,慰意来看水面平。
这首七律首联写眼前所见淇水流入古都朝歌的情景,颔联描写暮霭之下淇滨漫山遍野的牛羊及落日余晖中的宫阙楼台,颈联感慨岁月逼人,人事难料,抚今追昔,无限感慨,尾联写坐在如新屋般的彩色游艇中,看到那平静的淇河水面,有一种欣慰和解脱之感。
二人游过淇奥到达陈桥驿(河南延津陈桥镇),因黄河改道如今该镇移至黄河北岸,是年陈桥驿位于黄河南岸。途中苏轼得知自己被改任徐州,不准进京,弟兄二人居于京城郊外范镇东园。四月苏辙送苏轼赴徐州,苏轼留弟百余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苏轼运用形象描绘的艺术手法,先托出一轮明月,月下举杯,知音千里,孤高旷远,醉意中欲问天宫之事,把自己郁闷失意、遗世独立的情绪与凄美的神话传说融为一体。借月的阴晴圆缺,衬托人间的悲欢离合,把既是弟兄更是知己的浓浓情谊表现的淋漓尽致,充满了人生哲理。最后以美好的祝愿结语,愿长在人间,虽天涯远隔相距千里,也要共赏美好的月光。全诗借自然契合社会,联系人生,看似写月,实写别情,极富浪漫主义色彩,千古绝唱,令秋雨感叹!
苏轼写《送顿起》时,依然是因老师王安石的事情运交华盖。《送顿起》诗中苏轼叹息人生难逢易离,抒发与老朋友不忍分离之情,饯别宴上酒意正浓,但夜已更深,蜡烛将尽,只好重新点燃一支。宴席终归有散去的时候,挽留的心意没有穷尽,就这样仓促地去赴任吧。忘不掉同登泰岱,同观泰山日出。临
如此说来,顿起的文学水平应当高过苏轼,但秋雨却找不到顿起所写的黄楼诗,溜须拍马,无原则地吹捧比自己官职大的人,这是历代儒家门生共有的臭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