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淇河文化研究》第6卷

 

   

 

文艺作品 - (长篇连载)淇水滺滺(65—69、后记)
(长篇连载)淇水滺滺(65—69、后记)
 
作者:崔炳文  加入时间:2011-5-10 9:10:35

 “咱是半个老乡,我是安阳的,叫胡华,服刑前是个医生。当时一时糊涂,与丈夫合伙杀了情夫,判了死缓。我可能比你大,属小龙的。这里面的规矩多,刚来不习惯,慢慢就适应了。来到这儿,都把干警喊成政府。”

  这时,又走来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腰粗臀大,个高体壮,圆圆的脸庞,浓眉大眼,皮肤黝黑,让人想起盛开的牡丹。她一来,胡华就跟小羊见狼一样畏畏缩缩。她走到陈晶跟前,“嘿嘿”一笑,伸出两手指,摆出吸烟的架势。

  陈晶站起来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胡华连忙解释说:“她问你带烟了没有,她要烟吸。”

  陈晶摇头说:“没有。我平时不抽烟。”

  那女人拇指与食指相搓,又问陈晶:“带这个没有?”

  陈晶又摇了摇头。

  “你个骚货,居然没给姑奶奶带一点礼物!”话没落地,她就伸出拳头,朝陈晶的胸膛狠狠地捶了下去。陈晶被打得捂住胸口,腰拱得像虾米一样。她又用胳膊肘朝陈晶的后胸“咚咚”直捣,用膝盖猛踢。打累了,她喘着粗气,拉开陈晶的床头柜,把里面的东西洗劫一空,回到她的床位上,拿出一条破毛巾扔过来,嘿嘿一笑,“刚来,这是点小意思啊,来日方长!”

  说罢,她大大咧咧地回到自己的床位,欣赏起战利品来。

  陈晶捂住胸口,趴在床上,泪水流了出来,又想起了韩振淇:“石头哥,你在哪里?”

  熄灯铃响了,牢房内响起高高低低的打鼾、恐吓、谩骂和梦呓声。陈晶的胸口疼了一夜,好容易熬到了起床铃响。她像其他犯人一样叠好被子,洗刷之后走到广场上站队出操。忽然,她弯下了腰,吐了口血水。

  胡华拉了一下她说:“老乡,昨天打你的是个流氓,小偷出身,这是二进宫了。她劲儿大,心狠手辣,常给新进来的人要东西,还偷拿人家的东西,号长刑期快到了,也不管她恁严了。要不是号长站起来,不知道要打你到啥时候呢。你跟昨天送你来的干警说一下,她会把东西给你要回来,不然,以后你就经常被欺负了。快点儿,杜政府正往这儿瞧呢。对了,要先喊‘报告政府’。”两人紧走几步,站在队里。囚犯们列队报数,陈晶刚要张口报103号时,一口鲜血喷出来。

  杜干警看到后走到她面前说:“你出来,跟我来。”杜干警在前,陈晶在后,到了干警值班室,她让陈晶坐下,问:“你病了?”

  “没有。”

  “没有?那怎么吐血了?”

  陈晶哭了,说“黑牡丹”打了她,又抢了她的东西。杜干警叫来号长和胡华核实后,批评了号长几句,让她带陈晶到医务室去看一下。

  下午,杜干警拿着一盒香烟和一个打火机走到黑牡丹的床前,很威严地说:“86号!”

  “到。”“黑牡丹”腾地站起来。

  “你拿人家的东西,一件都不能留,都送回去!听见没有?”

  “听见了。”她弯腰收拾好东西,一件件送回陈晶的床头柜里,看了看杜干警,把她的破毛巾又拿回来,站在原来的位置,低着头。

  杜干警说:“你不是要烟吸吗?烟给你拿来了,今天让你吸过瘾!”说着,把烟盒递过去,打火机“啪”地一响,火焰冒老高。“黑牡丹”不知道杜干警的用意,机械地抽出一根,对着打火机吸着了。

  烟在她面前燃烧,烟雾在她面前升起,脸上若隐若现的酒窝,那特征、那动作、那神情,陈晶眼前一亮,“啊!就是她!就是她偷走我的小包,害我由此认识了刘怀,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86号的烟吸完了,杜干警又打着了火机:“吸!”她只好又抽出一根点上。

  杜干警对大家说:“大家都注意了,以后不许给新来的人要烟吸,想吸烟了给我说,我会让你吸过瘾!监狱有规定,打人、抢东西一律关禁闭,反省好了再回号里。这次先关86号7天禁闭,以观后效!”

  第二根烟又吸完了,杜干警用同样的姿势、同样的态度让她吸着,一直吸到第七根,86号实在吸不下去了,晕倒在地,嘴里直吐黄水,杜干警让两个犯人驾着她的胳膊送进禁闭室。

  陈晶非常感激杜干警为自己出了口气,细想,感激应该追溯到韩振淇身上。想起韩振淇,她心里就像打开了两扇窗户,顿时,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蓝天、白云、自由飞翔的小鸟都呈现在眼前。她多想化为一只小鸟,终日伴随他的身旁,为他歌唱!现实是残酷的,眼下,她还站在犯人队伍中。

  86号犯人得到了惩罚。杜干警强制犯人吸烟的做法是违背监狱管理规定的,监狱长在会上批评了她,并要她写书面检查。

  关禁闭是监狱对犯人的最重处罚,86号站在禁闭室里,站坐都不是滋味,透过小窗,她仿佛看到了远方,看到了家乡大山背后的小屋子,丈夫带着两个儿子趴在地灶前做饭,满脸灰汗,衣服脏得分辨不出颜色,儿子看着锅里未煮熟的白米,口水流了出来,儿子饿了……她不忍心再想下去,闭上了眼睛,泪水流了出来。

  她叫王牡丹,与同龄人一样,都有一个幸福的童年。不过,她比一般的女孩更漂亮,浓眉大眼,圆圆的脸蛋像一朵含苞未放的牡丹。这张俊脸成为男青年眼睛的焦点,也成为让她沦落为囚犯的一个重要因素。

  十五岁那年,下午放学回家的路上,她被一个名叫“夜猫”的偷盗团伙头目截住,“夜猫”扔给她一身时髦新衣。她高兴地穿回了家。父母渐渐发现她的书包里有糖果、花手绢、新袜子,时常不回家吃饭,有时候还在外边过夜。怕她出丑、不走正道,父母干脆连学也不让她上了,整天把她关在家里。一天夜里,她跳窗跑了,再也没有回家,直到接到劳动教养所的通知,父母才知道她已经成了偷盗团伙的压寨夫人。十七岁就有了孩子,一家三口以偷盗为生,偷来了,饱餐一顿,偷不来时就像饿狗一样四处寻食,成了监狱的常客。

  她的妹妹叫王丹丹,姐妹俩长得一模一样,唯一的差别就是妹妹安心念书,考上了大学。她高兴不已,答应给妹妹拿学费。她蹬上了北上的列车,去时没有得手,回来时,陈晶的小包成为她的猎物。就是那个鳄鱼皮小包,让她妹妹断送了大好前程。

  偷来的钱来得容易,花得也快,她又生了个儿子,家里添了一张嘴,丈夫在偷盗时被打断了脊梁,她只好变本加厉地作案。

  打扮一番后,她住进了高级宾馆房间,夜间行窃时,被同房的南方老板逮个正着,又进了公安局,新账老账一起算,被判了七年。不过,她始终没有交代偷陈晶的包。

  陈晶到医务室去看了医生,医生说她胃部受伤,开了点药,几天后病情就明显好转。

  韩振昌知道了陈晶的遭遇,特地从外地赶回来看她。韩振昌还告诉她,检察院对之前的判决提起抗诉,法院将案卷又返回到了公安局,重新调查、取证,让她耐心等待好消息。韩振昌还劝她在这一段时间里表现得大度些,积极配合干警的工作。他还说,干警们说在没有洗冤之前,家人探视接触过多反倒不好,近一段陈伯老两口就不再来了。他没有把陈保省瘫痪的情况告诉她,反正她知道了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增加精神负担。陈晶看到了曙光,自然是喜不自禁。她说,她能接受现实,让韩振昌转告所有关心她的人,她会安心改造,谢谢大家关心!  

  七十二 

  监狱是一部让人读不透的人间悲剧百科全书,有目不识丁、无知、胆大妄为者走上不归路;有蒙受冤屈者暂未得以昭雪,痛不欲生;也有饱学之士机关算尽,最终把自己送进了监狱。胡华的经历就发人深思。

  人需要情感的交流,在监狱里,每人也都在寻找合适的倾诉对象,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陈晶成了她的倾诉对象,她向陈晶诉说了自己犯罪经过。(65)

   http://qbwb.hebiw.com/html/2011-05/11/content_29319.htm

  “我出生在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父亲是司法干部,母亲是中学教师,姊妹两个,我是姐姐,爸爸把俺俩视为掌上明珠,少年时代无忧无虑。大学毕业后分配到了一家医院工作,跟一个也是大学毕业生的干部子弟结了婚。婚前,俺俩是一见钟情,海誓山盟。不过,婚后过日子,可不全是浪漫,磕磕碰碰的事天天有。往往因为一两句话,或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互不相让。

  “我们科里有一位男大夫,长得一表人才,常常跟我开玩笑,说我嫁错了郎。对我很好,尤其是看到我脸色不好的时候,更是体贴入微。天长日久,我们成了好朋友。社会上有这么一句话,‘找个爱自己的人当丈夫,找一个自己爱的男人当情人’。他走进了我的心里,成了我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为便于情感交流,他在外边租了套房子,成为我们的爱巢。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爸听说了这事,回家对我妈说,‘你也不说说胡华,多没正形,女婿那个脾气,给他戴绿帽,说不定哪天闹出人命呢!’我妈说,‘我养的女儿我知道,俺闺女不是那种人!’

  “慢慢地,丈夫对我也不那么好了,听说他在外面也有了相好,我也懒得操他的心。有段时间他经常说要到深圳去考察市场,准备在深圳投资办公司。一天,我上班临出门前,他掏出一张当天往深圳的火车票让我看,并问我捎啥不。我心里说,走了正好。嘴上却说,‘你走了,我跟只孤雁一样,晚上就不回家了,住俺妈那儿。’他冷笑了一下。中午回到家一看,他的包、衣服都不见了,看来是真走了。

  “当天夜里,我和那位男大夫住在一起,半夜,门突然被跺开了,我丈夫进来了,手里拿根橡胶健身棒说,‘都穿上衣服!’那个大夫慌乱中扣子系错了,他说,‘系好你的扣。’又说,‘你看你背后是个啥东西?’那个大夫刚一扭头,被他一棒打在后脑勺上,倒在了床下。又是几棒,彻底结束了他的生命。他转身从外边拿了个麻袋,说我,‘下手!把他装起来。’当天夜里,他蹬着辆三轮车,让我坐上,把尸体拉到郊外的一眼水井边,解开麻袋,扔进了井里。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第二天,我正在上班,公安人员把我叫去,从我下身取了点液体,又问我丈夫去哪儿了?我说昨天上午就去深圳了。一星期不到,他从深圳押回来。判为死刑,立即执行。情人没了,丈夫也没了。

  “我被押送到女子监狱,没过几天,我妈来探监,我向妈妈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回去告诉妹妹,对丈夫要忠贞不渝,千万不要学我。’我妈说,‘不用劝她,生命的代价、血的教训,比什么都有说服力。两口子恩恩爱爱,谁也不会做半点儿对不起对方的事儿。’没有祸灾,不知道做人难,来到监狱才懂得人生的价值,真正体会到自由的可贵和阳光的美好。”

  对于胡华的说法,陈晶深有同感,她说:“看来,这里面的人都是一本厚重的书,只是内容不同。这个‘黑牡丹’几年前在火车上偷了我的包,包里装着学费、大学录取通知书和户口关系。那个包是值一两千块的鳄鱼皮包。她不舍得扔,给了跟我同寝室的妹妹,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学校让她妹妹去拿发票,她去哪儿拿?害得大学梦也破灭了。唉,真是无巧不成书,我跟她姐妹俩真是有缘。”说到这里,陈晶苦笑了一下。

  胡华说:“她这个人素质很差,政府有规定,不准拿人家的东西,不准打人骂人,她哪天是这样?听范政府和杜政府讲,现在她丈夫已经不偷东西了,春节前还让别人代笔写来一封信,她看后哭了几天。信上说她小儿子给人家放牛时,被牛牴断了腿,没有钱治疗。政府号召大家捐款献爱心,我还捐了五百块钱,范妈妈和杜政府专程送了过去。

  “后来听她俩讲,两人下来火车坐汽车,进山几十里路不通车,她们的双脚都走得打泡了,找位山民推个独轮车,一边坐一个,半天才到。那里真是穷山恶水,穷得路没路,水没水,电没电。村里没井,人们到几里外的村庄去买水。没能耐的老人、小孩就蹲在村头河沟里一瓢一瓢舀里面的臭水,担回家澄清后吃。‘黑牡丹’的丈夫与两个儿子靠山根搭了个草庵,连门都没有。三口人一条棉裤,谁出门谁穿,另外俩人就坐在麦秸窝里,穷得连盐都吃不上。黑牡丹说,‘要不是挂念两个孩子,回家真还不如住在监狱里,管吃管住,多好’。”

  陈晶说:“生在那里的人们都是咋过呢?唉,早知道这样,别说她妹妹拿了我一个包,就是十个八个我也不吭。因为一个包断送了她妹妹的前程,我真后悔!”

  “你说错了,你要是不吭就是助纣为虐。她妹妹也是犯法的,她明知道她姐没能力给她买,包是偷来的,却不揭发,犯了窝藏赃物罪。你要是通过政府再支持她十个包的钱,跟包庇犯罪是不同概念。在这里,你要真给她捐款,政府给你记功,减刑。”

  两人有说不完的心里话,直到休息铃声响了,俩人的谈话才算结束。

  不过,陈晶仍在思索,是她认为最神圣、最圣洁的高等学府里的人把她送到了这里;还是自己认为最纯朴的工人阶级的一分子、自己赖以生存的工厂设下的陷阱。人世间就这么炎凉无情,骗你上当的往往是你最崇拜、最相信的人。

  清早,监狱的高墙里又是一片整齐的跑操声。下操回到号里时,“黑牡丹”坐在床铺上,面色苍白,眼神痴呆,眼角上挂着眼屎,一看就是刚从禁闭室里出来。

  陈晶把自己给王牡丹准备好的日用品拿出来,走到她床前说:“这是我给你准备的一份,用完了,我再给你,请收下吧。”

  “谢谢。”她脸上毫无表情,木呆呆地看着陈晶,好像不相信似的,皱着眉头,过了好大一会儿,才解开塑料袋,从里边拿出牙膏,又机械地拿出牙刷。

  陈晶又套近乎说:“我跟你妹丹丹是大学同宿舍同学,你妹妹现在啥情况?”

  “黑牡丹”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把牙膏盖拧开,往脸上抹起来,一边挤,一边抹,一面哈哈大笑。眼睛瞪得鸡蛋大,敌视着陈晶。

  陈晶说:“你怎么把牙膏都抹脸上?”

  “狐狸精!狐狸精!”“黑牡丹”把牙膏、牙刷往地上一摔,一个饿虎捕食把陈晶按倒了,骑在陈晶的身上,又是打,又是拧。陈晶哪里是她的对手,只有挨打,没有招架之功,“哎呀,哎呀!”叫苦不迭。

  胡华第一个冲上来,搂住“黑牡丹”的腰,接着又有几个犯人过来,拽胳膊,抬大腿,好大一阵子才把“黑牡丹”拉开。

  “黑牡丹”仍指着陈晶骂个不停。值班干警过来问明情况,又把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送进了禁闭室。

  陈晶身上青一块红一块紫一块,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好地方。

  “黑牡丹”被关在禁闭室里,大哭大骂,胡言乱语,说她是上帝派下凡的老虎,专吃狐狸精,监狱里来了个狐狸精……

  话说三遍淡似屁,好戏不过唱三天,何况一个没一点儿文化素质的人。开饭的时间到了,送饭的人从禁闭室的小窗口把饭递进去时,她哈哈大笑接住了,转脸又怒气冲天把饭摔出来,嘴里仍然骂声不止。一顿饭这样,两顿饭这样,一连几顿都是这样,她脑子出问题了?监狱的医生看后说,一切正常。又请来省精神病专家诊断,也说未见异常反应。

  为什么86号犯人对103号犯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殴打,还撒泼发疯?从事犯人劳改工作几十年的范科长对此感到非常困惑,她叫来了号长、胡华、陈晶,详细询问,答案浮出了水面。

  86号的档案调来后,范科长从字里行间看不出这一案件的存在。事实证明,她是在掩饰这一重大偷盗案件,在装疯卖傻。劳改警察正式传讯她,问起火车上偷盗行窃时,她浑身筛糠,再也不装神弄鬼了。  

  七十三  

  经过考查,陈晶被提拔为狱中学校的文科老师。(66)

    http://qbwb.hebiw.com/html/2011-05/13/content_29702.htm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党的监狱政策由原来对犯人的镇压专政,转变为以思想教育、提高文化素质为主,旨在将犯人逐步改造成自食其力的劳动者。监狱根据教育部的教育大纲,为犯人专门编撰了一套教材,定期考试,成绩合格者,发给文凭,承认学历。

  陈晶拿着教案走上讲台,学员们起立齐声喊:“老师好。”她也回敬一声:“同学们好。”

  陈晶说:“昨天我们学习了《刑法》的前十条,从作业来看,你们有些字写得不规范,下面请王牡丹来讲台上写‘犯罪’两个字。”

  王牡丹走上讲台,拿着粉笔歪歪扭扭地把“犬”旁,写成“提手”旁。

  陈晶说:“下课后你到办公室去补课,下去坐在你的位子上。这个字错在哪儿?”大家齐声说:“偏旁错了。”陈晶又说:“上课时我讲了,‘犯’字有四种解释,一是抵触违反的意思,如犯法、犯规;二是侵犯的意思,如井水不犯河水;三是当名词使用,罪犯,如盗窃犯;四是发生、发作的意思,如犯错误、犯神经等。犯字与不同的字组合成词,所表达的意思就不同。请大家平时在看文章、材料时多留点儿心,慢慢就会悟出每个字的用法和规律。记住麦秸垛无论多大,都是一根一根麦秸集聚成的,知识同样是日积月累得来的。”

  大家都在认真地听着,阳光悄悄地照进了教室。

  陈晶与王牡丹踏过草坪,走到一个石条凳前,陈晶用报纸拍了拍石条凳上的尘土对王牡丹说:“坐吧。”两人一块儿坐下,陈晶说,“我一直挂念丹丹的去向,一个农村青年考上大学多不容易,现在想起来,感到很对不起她。”

  王牡丹说:“对不起她的人是我!那时她回家让我到学校说清楚,我能去吗?我只好躲开她。听我妈说,她喝过毒药,幸好家人发现得早;她还上过吊,人不该死有人救,刚系上绳套,她的一个同学眼疾手快,上去抱住了她,后来俩人一块儿到南方打工了,从没回过家,也没有给我来过信。她从来没有对别人提起我,我在她心目中早已消失。俺那儿很穷,地薄,没水,没路,山民靠上山采药卖钱买盐吃;想改善生活要到山里捡野鸡蛋;我小时候没有见过火车,没看过电影,常常站在山坡上看太阳升起,看太阳落山,清早太阳一蹦一蹦出来了,晚上又一坠一坠、很不情愿地掉下去,我曾经为太阳掉下去哭泣过,不知道掉下去会摔成个啥样,它妈知道不知道心疼它。”

  每个人都有一个回忆不尽的幸福童年,只是幸福的指数不同!

  王牡丹正说着长出一口气,泪水流了出来。陈晶问她哭什么,她说,她想起丈夫,想起被牛牴断腿的儿子,当娘的不能给儿子做饭,没钱给儿子开刀接骨。“是政府发动大家伸出援助的手,凑钱把我儿子送到医院开刀做了手术,现在又该取钢板了,还要开刀花钱,我的娘哎,去哪儿弄钱?我表现得也不好,没脸向政府开口呀。”

  陈晶问:“开刀取钢板需要多少钱?”

  “最少也得两三千块钱。”

  陈晶看她愁眉不展,说:“不要给政府找麻烦了,这个忙我帮了,我给你4000块钱。”

  王牡丹惊愕了,她瞪大眼睛,活像一朵绽开的牡丹花,她看着陈晶的脸慢吞吞地说:“你不是在说梦话吧?”

  “真的,明天就可以取出来,给你丈夫邮寄过去。”

  王牡丹突然站起来说:“你不是诈骗犯吗,你说的是不是黑钱?”

  “我是以诈骗罪进来的,但给你的钱不是黑钱,是跟我一块儿长大的石头哥送来的。”

  “他从哪儿弄来的钱?”王牡丹接受她妹妹的教训了,很警惕地问。

  “我哥现在是全国有名的青年企业家。”

  “他咋恁有本事呢?”

  “他的成功经验对于每个人都有启发,上高中时,他送我到汽车站坐车,我刚一离身,座位就被一个男人坐上了,而且那人连句好话也没有,还蛮横无理。石头哥冲上车,大吼一声,那人乖乖地起来了。事后我问他:‘如果那人不起来,要打架的话你能打过他吗?’石头哥说:‘我相信我能打过他。’石头哥没有考上大学,就在家喂鸡,第一次失败了,鸡都死完了。他又喂,我说,鸡要是再死咋弄?他说他一定要成功。他第一年没有考上大学回家喂鸡把俺娘气病了,为给俺娘也就是他妈抓药,他跑50里路到鹤壁去,不舍得坐汽车花钱。一进城,他先进书店,一看有养殖方面的书,欣喜若狂,又一想到俺娘的病,他走出了书店,到药店又拿出药方让人家看,一算,抓了药就不能买书,买了书就不能抓药。从书店到药店他徘徊了好几趟,最后他买了一本书步行回到家,俺娘病得很重,俺爹等着熬药,一看他没买药,手里拿着一本书,俺爹哭了。这些天我一直在找他成功的秘诀,只有一点,就是以积极的心态去面对生活。其实人与人的差别只有一点,积极与消积之分。我刚来到这里时,十分消积,曾想过一死了之。他来了,给我带来几千块钱,还给了我积极生活的勇气。”

  扑通——王牡丹跪在陈晶面前发毒誓:“以后我再也不偷了,再偷一件东西遭天打五雷轰,死无葬身之地!从今以后,你叫我咋,我咋,打你半点别,我就不是人……”

  在旁边散步的犯人和值班的干警不约而同跑过来……

  从此以后,王牡丹成了陈晶言听计从的好朋友,认真写作业,脸上也出现了笑容。她力争早一天出狱,回家搞养殖业,跟丈夫好好过日子。陈晶答应她给石头哥说说,让王牡丹的丈夫到公司一边打工一边学习养鸡经验。

  陈晶不计前嫌慷慨解囊,把一个十恶不赦的惯偷感化得走上了正路,老实接受改造,为劳改事业作出了贡献,受到了监狱记功表彰。

  韩振淇走进医院诚心诚意地与主治大夫研究陈保省的治疗方案,如实地向陈保省两口子汇报陈晶的案情进展程度。医生说,治愈心脑血管疾病最好的良方是心情愉悦。

  陈晶妈盼望的是早一天回到槐树庄,韩世诚说村里搞宅基规划,除几所上级批准不拆的老院外,只剩陈保省一家了,影响村容村貌,村里研究将一处按规划盖好的两层小楼给他家,把他家的老院拆了。这样的好事,他们自然答应。陈晶妈一直劝说丈夫回老家安度晚年。陈保省通过这场病,认识到最值得回忆的还是老家的那些人和事,最温馨的处所还是老家的那片热土,落叶归根好!

  医生检查了陈保省的身体说,可以办出院手续了。医生还说,有一个男同志送来一张报纸,让转给陈先生,放下就慌慌张张地走了,没留姓名、地址。

  谁会送来报纸?为什么不到病房来?他送来的是啥内容的报纸,是企业改革开放政策还是晶晶平反恢复名誉的内容?老伴去办出院手续一直不回来,陈保省有点着急了。

  陈晶妈回来了,神秘地对丈夫说:“你猜我见谁了?”

  “你说出来我不就知道了。”

  “宾馆的王经理,她说她的身体一直都不好,中药、西药天天不断,但始终不见效。运气也不好,开个饭馆天天没个客人,厨师也靠不住,缺德得很,一会儿不在跟前,就把油都倒进下水道里,又赔了好几万。原来都说她是鹤壁的美人呢,好花能有几日红,现在,她那脸就跟黄裱纸一样,满脸蝴蝶斑,不要说美人了,连一般人也不如。她还说抽空就来看望你。”

  “你听她的甜言蜜语吧!现在她在我跟前口里吐出莲花来,我也不相信了。不是她挑拨,说石头坏话,我能把石头撵走?我走南闯北几十年,啥人没见过,大风大浪都过了,没想到在一个小河沟里翻了船。红颜薄命叫她死了算了。她自己都说,算一回卦,她哭一回,我一点儿都不同情她。”

  “那是给算卦的钱少,给人家一万块钱,人家瞧着她的脸光拣好听话说呢。”

  “你这个人,哪壶不开提哪壶。叫你拿的报纸呢?”

  “忘记了,我赶紧去拿。”(67)

    http://qbwb.hebiw.com/html/2011-05/16/content_29898.htm

   报纸拿过来了,陈保省接过来一看,醒目的大字标题《田大师落网记》——“田大师”看相、看风水骗取钱财,被判刑十年。

  他仰面出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说:“活该!不用说,是兆扬送来的,他没脸见我!”

  病房的门开了,韩振淇走了进来,陈保省两口笑脸相迎。

  “出院手续都办好了。往家走吧?”

  小车驶出了城区,奔驰在宽阔的大道上,转眼就来到了一座小洋楼前。陈保省感慨说:“到家了!”

  两层小楼,红瓷砖墙面,铝合金窗户,分外漂亮。院内水泥漫地,花池、绿树、石桌、圆凳井然有条。走进屋里,瓷砖铺地,雪白的墙壁,新添置的家具,应有尽有。

  陈保省从院子到屋里,细看了一遍,赞不绝口。

  听说韩世诚两口子来了,村干部都来了,孬牛也来了。孬牛一进门,紧走几步,上前握住陈保省的手,问长问短,掏出高级香烟,送到陈保省的面前。陈保省摆摆手说,医生不让抽。孬牛拿着烟让了一圈后坐下,问起他的病情,说:“人吃五谷杂粮,谁能不生病?来到家了,老少弟兄坐一块儿,一笑百病了,啥病都没有了。”

  一会儿来了一屋人,众人你一句,我一句,陈保省两口感到很高兴,有种归宿感。陈晶妈拿出水果、糖块、香烟,递给前来看望的人。陈保省深有感触地说:“出去几十年了,喝遍天下的水,还是家乡的水甜。”他谈起石头、小昌,眉飞色舞,可始终没提晶晶一个字。来看望的人站一会儿,吸根烟,找个借口走了,一会儿又有人来了,陈保省对来看望他的人感激不尽。

  韩振淇在厨房忙了一阵后,端桌上几个凉菜、几个热菜,提上一瓶茅台,让大家都坐。孬牛见酒走不动,他拉这个,让那个,主动坐下,提壶给大家倒酒。酒倒好了,他端起酒杯说:“二哥,你回来,当兄弟的很高兴,先干为敬,我先喝了。”一扬脖子,一杯酒下肚了,接着又是一杯,一连三杯,杯杯有词。

  石头娘与晶晶妈没有坐桌,两人像是久别重逢,有说不完的话语。两人的话题集中在小超凡身上:“嫂啊,我八辈子都说不完你跟大哥的好!要不是你帮忙把这小家伙弄来,我都难活到今天!养活个哑巴孩,比添一顷地都忙。”

  “真是老天爷饿不死没眼的乌鸦,专省力呢,好吃好喝,一夜不尿到天明。跟晶晶一样,嘴巧,教啥说啥,谁见了谁喜欢。今天小满囤又把他背走了,说是去河里给他捉鱼,骑在他舅的脖上笑眯眯的。一大晌了,也不说回来,不见人长,光见衣裳短。谁见了都说长高了,腰也粗了。”

  酒过三巡,孬牛几两酒下肚了,他刚要提着酒壶倒酒,小满囤扛着小超凡进来了,进门就喊:“爸,还喝呢!公司的车在鸡棚前等过秤呢,快去吧!”

  孬牛寒暄几句,离开了酒桌。陈保省看着孬牛的背影说:“我看这家伙现在的气色正了,也喂小鸡了吧?”

  韩世诚说:“老牛变性,孬牛这头踢人撂套的牛,这几年也正经干了,盖了跟这一样的两层小楼,买了拖拉机,喂了几棚鸡,每月要见几万块钱。前天不知在哪里喝酒了,见我说,‘大哥,不喝酒了,你侄满囤光吵我。过年打算给满囤买辆小轿车,跟俺石头侄商量商量,看买个啥牌子好。’”

  一位村干部说:“他的时光能过了。地也不少打,现在种地就跟玩一样,犁地、收割、播种都是机器,旱了水泵开开,坐地头就行了,有草打遍除草剂,人不忙,粮食产量蛮高,就该人享福呢。”

  陈保省把酒杯举过头说:“我听说三叔去世了,我哭了好几天!三叔,您侄在外几十年没忘槐树庄的养育之恩呀,每次做梦都是老家的事,始终没忘您的恩情呀!谁都知道槐树庄有今天的变化,军功章里有您的一半。我不如大哥,他几十年来,一心扑在为全村人服务上;我几十年来,一直在寻求自己升官发财上,路不相同,结局各不尽然。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我打算喂几棚鸡,雇几个工人来给我打下手,重新搞一番事业!”说罢,把酒朝三爷长眠的方向撒在地上,眼泪汪汪。

  韩世诚笑笑说:“兄弟,三叔在天之灵看到你回来也会含笑的。他临走前还提到你,说你脑子灵活,是块好钢。人生就像淇河里的水一样,流过去了,就再也流不回来,过去就过去了!”

  随后,世儒、世信,就连银贵也来看望了,屋内又是阵阵寒暄声。

  七十四

  刘怀与郑向阳重归于好,办了结婚手续,走进婚姻的殿堂,理应夫唱妻随、恩爱美满,可是,两个人内心深处都有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破镜即便拼到一块去,当中那一道缝隙却始终存在,无法弥合。一句话,他们各有所需,各有所求,自然是貌合神离。郑向阳想的是,要想让刘怀听使唤,不花心,常言说,人怪有点钱,马怪有点膘。经验告诉她,让刘怀成为一个穷小子比上保险锁都保险。刘怀的初衷可不是当穷小子,他要借助于富婆的条件,成就自己的一番事业。

  结婚之前,郑向阳提出来,家里的一切经济由她掌管,刘怀的工资由她去领,开支由她说了算。刘怀身居人家的房中,嘴里吃的,手里拿的,身上穿的,都是人家的,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他都一一答应了。结婚后,郑向阳清早起来,第一道程序就是把刘怀的衣兜里外翻个遍,只留下五块钱。第二道程序是告诉他今天干啥。第三道是晚上落实这一天干啥了。实话说一万遍都不会变样,谎话一遍一个样,因为一句谎话,两人经常舌战到半夜,甚至第二天睁开眼睛又接着战。郑向阳要落实个水落石出,刘怀是有嘴不能自圆其说。本来就没有愈合的伤口,越拉越宽,两人的心,离得越来越远。

  陈晶与他生活几年,没有一句刺伤他的话,没有一句不尊重他的话,从来没有掏过他的衣兜,从来没有问过他的去向、与他人的交往。她为刘怀生儿养子,为刘怀坐牢……人总有良心发现的一会儿,刘怀想起陈晶,时常黯然泪下。

  陈晶与郑向阳两人的修养、气质、为人处世反差很大,也成为他与郑向阳爆发战争的导火索。

  民间有句老话,要想一天不安宁,就喝醉酒;要想一年不安宁,就拆旧房盖新屋;要想一辈子不安宁,就换老婆。战争又开始了,两人重复的是那句老话,郑向阳说:“我不能让你拿钱去搞女人!”

  刘怀说:“我一个大学老师,不能让你拴在裤腰带上!”

  无聊的吵嚷,从晚上一直持续到深夜,清早起来,继续开战。各人做各人的饭,各人洗各人的碗,宛如路人。

  快到元旦,郑向阳来了个绝的,把刘怀的东西扔在门外,门锁换了,雇俩人看门市,自己坐飞机到海南观光去了。临走时,拐到学校给刘怀留下一句话:“让你也尝尝被人抛弃的滋味!门锁我换过了,你只要敢动我的门,小心你的狗腿!”

  刘怀回到了自己的小屋,放声哭了起来,哭起贤惠的前妻陈晶,她一人在默默地承受着牢狱之苦!想起嗷嗷待哺的儿子,心中更如刀绞一般。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刘怀梦见陈晶在监狱中向世人控诉世态炎凉,控诉判案的不公,也有对他的唾骂!哎,如果不是为给郑向阳弄那一万块钱……刘怀突然从噩梦中惊醒,坐起来满头是汗,再也睡不着了,只恨天亮得太晚。

  刘怀第一次走进豫北女子监狱,以老同学的名义探监,找到了狱政科,详细询问陈晶的情况,当得知陈晶的案件已经平反,要不是元旦文艺晚会有她的歌唱节目,早就出狱了。刘怀兴奋异常,心想,“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老天总是眷顾着自己。”

  他暗暗为自己庆幸。

  杜干警走到陈晶的跟前说:“你的老同学来看望你了,许都商专的,叫刘怀。”

  陈晶一听到刘怀两个字,没好气地说:“他来干啥,还嫌我死得慢呢?”

  稍停片刻,她又问,“他在哪里?我去见见他。”(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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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待室里,站着好多等着接见的犯人家属和隔窗交谈的人。刘怀一看铁窗那边陈晶跚跚而来,趴在窗前抱头大哭,边哭边诉:“作为一个七尺男儿,日不能与妻团聚,祸不能为妻子分担,还算个人吗?我的娘哎!日思夜想,我都想一死了之。我就是爬着、滚着,也要来看你一眼。陈晶哎!我的亲爱的妻呀……”

  刘怀一哭,把所有的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陈晶看他那个样,扭头想走,又想起了儿子、燕子,说:“你来了,小超凡呢?燕子呢?”

  这一问,刘怀心里“咯噔”一下,马上不哭了,换成了笑脸说:“你放心,都好。你放心,都很好。”

  “好好善待燕子,她是个苦命姑娘。”

  “知道,知道,家务事咱回去再谈,你的案平过反了,你啥时出狱,我来接你。”

  在铁窗那边的陈晶,面色平静,不紧不慢地说:“那是政府的事。谢谢你来看我!”

  刘怀趴在铁窗上又是放声大哭,仍是哭中有诉:“陈晶,我看到你心里不好受啊!我一直说来看你,一直不敢来……出狱时我来接你,一定为你报仇!”

  陈晶淡淡一笑,扭头走了。

  刘怀仍在高一声低一声地嚎啕不停,接待室的人都笑了,就连铁窗那边的人都在笑。刘怀抬头一看,已经看不见陈晶的影子,也感到很不好意思,拉着脸走出了接待室。  

  七十五 

  淇河养殖业公司的全体成员聚集在公司礼堂里开年终总结大会,并对公司的《会计制度》、《结算制度》等一系列规定进行最终审核。在新的一年里公司将实施规范化、制度化管理,为打造养殖业航母打好基础。

  禽流感疾病研究所得到有关部门的批准,在淇河养殖业公司正式挂牌。

  在新的一年里,公司与日本、韩国、东南亚诸国签订了供货合同,逐年增加指标,到二十世纪末,将发展为亚洲最大的养殖业基地。

  韩振淇把燕子送到了高中,让她好好学习,准备高考。元旦前夕,燕子从学校回来,抱着小超凡失声痛哭,想到陈晶即将出狱,又破涕为笑。

  在女子监狱大院里,一排排身穿囚服的犯人与干警们整齐地坐在台下。台上灯光通明,随着报幕员的退出,陈晶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到台前,唱起歌曲《一块石头的诉说》:

  昔日里,

  我依附在大山的怀抱里,

  雄伟,高大,

  白云浮在身边,

  松柏终日相伴。

  

  一场暴雨突来,

  我离开了大山,

  滚打,摩擦,

  伤痕累累,

  支离破碎……

  唱完以后,她走进幕后,一阵掌声响起,她又出现在台前,唱起了《妈妈的呼唤》:

  那一年,那一天,

  天鹅折断了翅膀,

  蝴蝶失去了触角,

  声声呼唤,泣泣如血。

  妈妈送我到铁窗前。

  

  天黑了,夜静了,

  妈妈坐在窗台前,

  听到了女儿的脚步声,

  那是风声,

  那是雨声。

  

  在这特殊的地方,

  天鹅疗好伤痛,

  蝴蝶涅槃人生,

  又迎来了妈妈的呼唤……

  悲壮的歌词,动听的嗓音,让台下响起阵阵唏嘘与抽泣声。

  陈晶又以新的装束出现在舞台上,台下一片掌声,她以嘹亮的歌声把人们带到了风景秀丽的淇河边:

  一轮红日落下山哟,

  红彤彤的晚霞布满天哟,

  红霞映到河里边哟,

  大鱼小鱼上了天哟……

  一九九一年的一天,一辆高级小轿车驶入女子监狱的大门。车停了下来,韩振淇从车上下来,他提着为陈晶买来的新衣服,风衣、皮鞋,入时高档;手表、项链,名贵时尚。走进了狱政科,办完了手续,等着陈晶的出来。

  黎明的曙光透过铁窗时,号内今天像嫁姐妹一样,喜气洋洋。胡华拉着陈晶的手说:“晶姐,你可不要忘记这里面还有一个失足姐妹,要常来看看!你是我学习的榜样。”

  王牡丹拿着个布包走到陈晶面前说:“晶妹,这棵野灵芝是我丈夫在深山老林里挖的,他让等你出狱时交给你。你走了,不要忘记这儿还有位曾伤害过你的牡丹姐!”说着,泪水流了出来,整个号里一片抽泣声。

  陈晶缓步走出了铁门,杜干警、范妈妈、王监狱长及狱政科的干警都出来送行。陈晶向她们深深鞠躬,致谢。

  韩振淇和干警们一一握手,感谢她们的关怀、教育,感谢党的司法公正。

  上车了,陈晶走到车右边,用颤抖的手拉开了车门,回头看了一眼往日朝夕相处的姐妹们,她挥了挥手,泪水在眼帘滚动!

  淇河养殖业公司的大门口,人们敲锣打鼓在等着陈晶的归来,一万响的鞭炮从公司的办公楼顶垂到地上。这压根就不是在接一个曾经迷失的回头浪子,而像是迎接一个凯旋的英雄;牙牙学语的小超凡,被燕子抱着,嘴里喃喃叫着“妈妈”;槐树庄几百口人都来了,当然,这里还有一个来自北京的客人许含之……

  耸立在槐树庄村中的老槐树,曾经被雷电击成焦黑的枝丫又泛起了青绿色,一场劫难之后的新生在悄然孕育,其生命力的强劲与勃发更胜往昔。淇河岸边又一个春天到来了……(完)

  后记

  我出生在淇水(今称淇河)岸边,听着淇水乐章长大。幼年时常坐在老槐树下,听人们谈古论今。往事己成故事,用笔来记录,用情感来抒发中国历史上农村史无前例的变革,真实地反映家乡农民命运转变、精神变化,是我创作《淇水滺滺》的初衷!

  淇河是大自然赐给人类的宝贵财富,先民们的勤奋劳作创造出丰富多彩的淇河文化,它是这本书中知识的源泉。

  作品中所描写的人物、情节从无形到有形,如同一个新生婴儿来到世上,既要得到社会的认可,又要吸收社会的营养。我把《淇水滺滺》初稿,送给人民文学出版社,由总编室高级主管魏新民老师审阅,他在广泛征求意见的基础上对书稿的立意、情节、人物都提出修改意见。三易其稿后,魏老师和中央国家机关工委宣传部郭存亮老师又对书稿进一步提出修改意见,并作了重要的指导。《求是》杂志社的孙广远老师、盛唐时代投资集团亚泰区总裁赵晓雯博士、国家发改委机关党委组织部屈照林部长都对书稿提出了很好的修改意见。鹤壁市市委宣传部费银普部长非常关注该书的出版,市委宣传部原常务副部长赵成先、办公室主任陈艳江,鹤壁市市委对外宣传办公室主任刘砚娟、副主任赵小玲,淇滨区宣传部部长马晨阳对该书的出版都给予鼓励支持。河南省原省委副书记、贵州省原省委书记、中央国家机关原工委常务副书记刘正威老前辈,不顾年事己高,认真批改稿子,欣然作序。人民文学出版社资深美术编审古干先生为该书作画、写名。启功大师的学生临悟居士张书玉先生为该书挥毫题名。责任编辑帅克老师为该书出版付出了大量的心血;美编姚雪媛对封面的精心设计集众家之长。

  对于诸位领导、师长为《淇水滺滺》的问世付出的心血、给予的鼓励支持,我感激不尽。

  当然,作品仍有不少不足之处,诚望诸位读者批评指正。

  崔炳文

  2009年8月16日于郑州





 

 
     
(长篇连载)淇水滺滺(65—69、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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