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日期：2011-2-2 22:12:00

        今天看了封神演义，突然很想评价商纣王，我不想替他平反，商纣不会是一个仁君，仁君也不会亡国，只是想重新审视
　　商纣王，也就是史书里说的帝辛，而商纣王，或殷纣王，则是周人对他侮辱、蔑视性的称呼。
　　基本上，商纣是个穷凶极恶的暴君，几乎所有的古代典籍都这么记载，根据直觉，中国历史上倘若要出一个最暴戾的君王，也轮不到秦始皇，夏桀什么的，应该也是他，不是有句话说是助纣为虐吗，根据考察，其最初形式应该是助桀为虐，而不是纣，后来为了需要把桀改成了纣
　　可是，历史上的商纣王，真的是这样吗？
　　我觉得，当我们谈及一个人时，往往已经有了先入为主的错觉，以至于这种错觉阻碍了我们的理性客观公正的看待该人物该事件
　　分析如下：（注意我的立场，我丝毫没有为其平凡之意，只是想纠正其过度的评价）
　　第一，史书里说商纣东征夷人，耗尽国力，所以亡国。
　　其实细细考察，这个命题很奇怪，就因为他亡国了，所以后人说是因为征服夷人是极为恶劣的行径----害人又害己；可是对外扩张的又岂止是他？汉武帝也对外征服，可是今天的人说秦皇汉武以彰显其武功；唐太宗也对外征服，也是明君；事实上要说对外扩张的皇帝太多了，隋炀帝也是（当然隋炀帝也是一个负面角色）原因倒不是征服本身有没有错，而是有没有致于亡国；只要不至于亡国，征服就是有益的；否则就是暴戾。可是多少人想过这种价值观本身就有错误。首先，胜败乃兵家常事，只要打仗，谁也无法保证会赢，以成败论英雄，以结果看原因，有失公允，汉武帝的当年扩张政策也是民怨沸腾，要不是晚年下一道轮台罪已昭，估计大汉王朝也撑不到汉哀帝，当然也绝不会有霍光辅政下的昭宣中兴，武帝末年就要闹农民起义；而且人多人少这个条件也无法保证战争是否一定胜利，以少胜多的事例太多了，赤壁之战、淝水之战，昆阳之战，牧野之战，鸣条之战，官渡之战，都是以少胜多，况且在明代还出现了罕见的靖难之役的成功案例；商纣无法保证自己雄厚的国力是否会因为一场战争而糟蹋，你不能因为说他想试着和汉武一样扩张领土而是穷凶极恶吧；再次，战争本身不会因为你打赢了，化解了国内矛盾而变得正义或非正义，牺牲了那么多人，这个就是不可改变的事实，所以要说战争恶劣，就应该是说所有的战争都恶劣，比如赤壁之战也很恶劣，那么才是公平的，而不是一味指责商纣的不是（毕竟，曹操南下也是为了自己的野心，而不是全国的福祉），最后，在3000年前的商代，商人的对外扩张其实有助于将先进的华夏文明扩张到少数民族的边远地区，促进经济文化交流（当然不可否认，以战争的形式代价太惨重，但确实能起到和平时代起不来的效果；亚历山大东征给东方带来了多少灾难，可是为什么有人还是以怀念而不是咒骂为主，人们称赞他的对世界文明所做的贡献，几个人痛恨他了？商纣对东夷的征服在一定程度上像是亚历山大的行为，事实上亚历山大帝国后来也马上解体的，这个也像；另外，亚历山大征服的地区，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比希腊更先进，无论巴比伦，埃及，波斯，印度，都至少已经有了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历史，希腊人征服他们，其实也是吸收同化东方文明的过程，双方有益；而商纣的文化交流，主要还是中原文化向边疆输入和渗透了）
　　第二，就是囚文王，杀比干，困箕子，逐微子之类的事件。这个一定要给他扣上很恶劣的帽子也有点夸张。想想上述事件中，比干是真正被他处死的，而且死的很惨，剖心而死，作为一个明君，做出这种事来，的确是匪夷所思的—所以商纣一定不是明君。但是是十恶不赦吗？不见得。商纣是王，作为王，肯定会耍脾气；看看中国古代那个帝王没杀过人；孔子是以仁著称的，还诛杀了他看不惯的少正卯；要说帝王，那真是多了去了，朱元璋一次空印案，一次蓝玉案，不知杀了多少人，几万都不止；清代康乾盛世的时候，文字狱牵连的，不可胜数；刘秀还不是因为度田事件杀了很多太守；包括桓灵党锢之祸，所谓的天下楷模李元礼就是死于狱中，更不要说司马昭时的嵇康，明崇祯时的袁崇焕，宋高宗的岳飞，汉景帝时的晁错和秦惠文王时的商鞅和楚国吴起，和明代于谦；帝王杀人，是因为他有这个权力去杀人，与其你说错的是王本人，倒不如说留下王、君主、皇帝这种制度本身就是错的；存在这种制度，就存在这样耍脾气的君主；不管他是不是仁君；唐太宗很好吧，看他晚年照样阴暗，楚庄王最初还不是照样昏庸；所以资本主义替代封建社会，不是靠踢下一个昏君换上一个明君的过程，而是推翻这整个制度；只要是错误的制度，对的皇帝也会被造就成错误的暴君
　　当然，对于要采取剖心这么残忍的手段，也的确做一些保留；还有我知道九侯鄂侯的下场。不过中国古代的刑罚，严酷的很多，商鞅被车裂，晁错腰斩，石达开蹀刑，司马迁宫刑，那一个不惨？苏秦，荆轲，专诸都很惨啊，最可悲的是明清的凌迟。。。。不说了，想想那个可怜的徐锡麟吧，我只能说，比干很惨，可是惨的不是比干一个；所以商纣还是昏君，不过不一定就能证明他是帝王里最暴虐的一个；想想，刑罚苛严的确该收人指责，可是是不是说那些用正常手腕杀死很多人 的皇帝（比如朱元璋，当然《大诰》也是很严酷的）就一定会比商纣要好些，不见得，除非就是一个爱民如子的明君，否则就不分伯仲）
　　还有就是宠幸妲己后发生的很多离奇事件；妲己是不是真有后世里说的那么邪恶，也需要考证一下，不过不是本文的核心（古人已经善于将所有的祸事，特别是亡国这样君王都担当不起的罪责，推卸到女人身上，这个例子举不胜举，除了商末妲己，夏桀时的妹喜，周幽王的褒姒，晋献公的骊姬，甚至包括灭吴的西施，引发安史之乱的杨玉环，所有的事都几乎由女人而起。。。。抄一首咏史的唐诗吧：天下兴亡尽有时，吴人何苦怨西施，西施若解倾吴国，越国亡来又是谁？）我只想说关于虿盆，剖腹验性别，砍脚观骨髓之类的流传甚广的恶劣事件，至少在史记里还看不到，只是后代的文集里越来越多；事实上，对于史记甚至是左传国语，逸周书，甚至春秋的记载是不是一定可信，尚且值得商榷，想想史记是西汉的作品，可是商代比这早一千年，就好像今人去撰写宋代的东西，有多少能保证是正确的？就算是春秋时代，也已经有几百年，不排除改变，或是漏失的可能性；从心理上说，人们总是有以讹传讹的倾向性，所以即使并非故意，也的确会因为这种效果而使得真实性受蒙蔽（后来就有种说法是妹喜就是夏朝的女间谍，是配合伊尹的，也不知是非与否）
　　
　　于是，我想，丑化商纣的，或许最初只可能是西周的统治者。作为舆论和道义需要，他们愿意而且必须这样做；记得夏启是怎么讨伐有扈氏的，《甘誓》里说“ 嗟！六事之人，予誓告汝：有扈氏威侮五行，怠弃三正，天用剿绝其命，今予惟恭行天之罚。左不攻于左，汝不恭命；右不攻于右，汝不恭命；御非其马之正，汝不恭命。用命，赏于祖；弗用命，戮于社，予则孥戮汝。”
　　这就是舆论需要，和后羿的所谓“因夏民以代夏政”如出一辙，同样就不说《汤誓》商汤的把自己打造成一个上天的使者来拯救万民的形象了------推翻其他人的人是完美的毫无瑕疵；被推翻的人是丑陋的十恶不赦----以巩固统治需要；既然人家已被推翻，一定不会自己替自己说话（至少新朝代里的官方书籍不可能替前朝统治者说话）何况他之所以有今天这个局面，也是自己不争气丧失民心的下场，百姓对他失望，也不可能替他说好话，正史，野史都不买账，所以层层丑化到了今天的局面-----问题是，有丑陋到今天这个地步吗？
　　对于周的统治者，这样做无可厚非，我不做批评（可能我自己也受到了强烈的文武之道和周公礼制的熏陶）---历史就是胜利者的历史，夏启这么做，商汤也这么做，周的统治者没理由不这么做，且这么做也不是什么大错-----但对今天分析前人，却造成了极大困难，以至于无论孟子孔子，老子庄子，韩非孙武，左传国语，直到史记汉书，都已经被西周当年为了维护自己的措施而套住----西周不过是为了统治需要，却成了后人进行学术分析的障碍
　　的确，我要说的是，商纣王不是什么仁君，但是也不至于到今天这么丑陋的地步
　　得出的一个结论是，历史始终是胜利者的历史；就像班固修汉书时，不乏歌功颂德之意，（据说司马迁的史记里，这种成分还比较少，不知真假）而很明显的事同样发生在罗马屋大维时代的李维和奥维德，贺拉西和拜占庭的普罗科比厄斯，黄帝为什么那么令人称颂，不是因为他是黄帝，洪福齐天，德泽天下，真如像春秋时代几乎所有的人那样称颂的完人，至人，神人，而只是因为他是战胜炎帝，战胜蚩尤的胜利者，而我们，恰恰是一个胜利者的后代，后代能不为先辈歌功颂德吗？
　　在这个程度上，我倒是很佩服那个记下“某日，赵盾在桃园弑杀灵公”的晋国史官董狐，尽管他的记载有误，其实是赵穿杀的，而非赵盾，但是他的勇敢令人佩服；以至于身为执政卿被时人称之为“夏日之日”的赵盾都不得不承认，权力再大竟也大不过一个史官，执政卿的权力不过影响了一个时代，而史官的一支笔的影响力确是所有时代；董狐笔的美誉也就下来了：实质是什么，就是不畏强权，写下真实，反观今天的历史，有多少是已经经历了去伪存真的考验的
　　
　　鲁迅说的，三国演义的不足时，说了很经典的一句：欲显刘备之长厚而似伪,状诸葛之多智而近妖；历史是人写的，人是主观的动物，难免会犯错误，难免会加上自己的看法观点和态度，在这个程度上，历史和新闻很像（其实历史不就是新闻中极具影响力的那些的积淀吗），人们可以从这个角度剖析，也可以从哪个角度剖析，这个角度得出的结论可能是善的，那个角度得出的结论就是恶的了----莎士比亚早就说了，一千个读者一千个哈姆雷特----可是历史真的本不该是这样的，历史倘若连最重要的特性---真实都做不到，读历史还有什么意义？真的是：尽信《书》则不如无《书》了
　　本文的目的倒不是为商纣平反，而是想换一个视角考察那些既定的事实；怀疑一下已成定论的东西，牛顿的经典力学刚开始也没人敢于反驳，爱因斯坦要是也和前人一样，也就不会有相对论出台了；古代希腊的怀疑主义，就是提倡以怀疑的眼光重新审视这个世界，结果会发现很多不可思议的结果；毕竟，贺拉西颂歌里的罗马，照样还有很多人饿死的；普罗科比厄斯里的查士丁尼，也不是圣人，同样的，我相信，虽然商纣的确不是什么明君，但一定不会成为那副邪恶到惨不忍睹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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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百年陈汤基业，毁于一人之手，痛耶悲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