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本）淇河岸边（1-3）

第四场　梦里莺莺诉冤情

　　时间：明洪武初年秋天。

　　地点：淇河北岸，崔庄南侧，崔莺莺墓茔前。

　　场景：罗贯中梦里场景。淇河自太行山东流，进入平原，在山地与平原结合部的淇河北岸，有一处村落，村边有“崔庄”字样。在崔庄与淇河之间，有一座墓茔，墓茔前有一座石碑，石碑上写：荥阳郑府君夫人博陵人崔氏合祔之墓。时值深秋，一阵秋风，墓茔四周黄叶飘落，长空雁叫，淇水东逝，景象萧瑟。

　　[梦中的罗贯中上场。

（罗贯中）听说淇河岸边有一座莺莺墓茔，我让许淇公陪同特来观看。不想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中又来到莺莺墓前，莺莺小姐魂已西归，空使人墓前惆怅。时值深秋，万木凋零，满目萧瑟景象，怎不令我触景生情，为亡魂落泪？

（罗贯中唱）墓茔前太行西望碧云天，

　　　　　　凄凉中黄叶凋零淇水寒。

　　　　　　面对着霜打风吹萧瑟墓，

　　　　　　西风紧南飞雁阵叫长天。

　　　　　　痛追思当年亭外洒泪别，

　　　　　　松金钏倩影疏林古道边。

　　　　　　如今是衰草残秋遮墓冢，

　　　　　　唤不回芳魂离恨泣红颜。

　　　（白）老朽多喝了几杯，夜来又在醉梦魂游。莺莺小姐，罗本看你来也。

　　[崔莺莺、红娘上场。

（崔莺莺唱）他乡魂兰闺空寂寞，

　　　　　　无奈何此地度芳春。

　　　　　　秋风紧听得行吟者，

　　　　　　雁悲声怜惜已亡魂。

　　　　　　普救寺长亭一别后，

　　　　　　西厢情待月痛伤心。

　　　　　　总难忘负我张君瑞，

　　　　　　心欲碎莺莺恨到今。

（白）啊，那位先生，崔莺莺这厢有礼了。

（罗贯中）崔莺莺？原来莺莺小姐依然活在人间。

（红娘）先生喝糊涂了吗？你这是在梦里。

（罗贯中）梦里？姑娘是说我现在是在河中府，关羽何在？杨玉环何在？普救寺何在？请姑娘引路，罗本要去登临鹳雀楼，去目睹那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

（红娘）先生这是在淇河岸边，哪里来的河中府？我叫红娘，别一句一个姑娘的。

（罗贯中）你就是红娘？失敬，失敬。

（罗贯中唱）罗本我夸赞红娘肝胆魂，

　　　　　　女中杰玲珑嫣翠美钗裙。

　　　　　　堪夸她横眉冷对不平事，

　　　　　　影芬芳热血抗争一片心。

　　　　　　老夫人棍棒加身毒拷打，

　　　　　　红娘女巾帼忠义见情真。

　　　　　　多哀怨男婚女嫁自难主，

　　　　　　恨孔孟古往今来愚弄人。

（白）红娘，当受罗本一拜。

（红娘）哎呀，羞死人了，先生快不要这样多礼。今日小姐是想找先生一吐心中情愫。

（罗贯中）哦，罗本正好也有不少疑问，莺莺小姐不是随张君瑞进长安了吗？如何却滞留在这淇河岸边？

（崔莺莺）唉，先生有所不知，莺莺一言难尽。闻说先生隐居淇河岸边的许家沟在著三国，不想先生惠然肯来看望莺莺，莺莺九泉之下感激涕零。一定是徐家沟的白娘娘让先生来看莺莺，听白娘娘讲，先生与那关汉卿、王实甫都是同行，莺莺想托先生说情，请他们把那《西厢记》改写一下，还小女子一个公道。

（崔莺莺唱）普救寺张生欢爱恋西厢，

　　　　　　进长安坐上高官坏肚肠。

　　　　　　张君瑞假话连篇一色鬼，

　　　　　　古道边长亭一别变成狼。

　　　　　　天地间江河未竭恩情绝，

　　　　　　凭栏望绿水青山独自伤。

　　　　　　送别时信誓对天犹在耳，

　　　　　　谁曾想先奸后弃害贤良。

（罗贯中）《西厢记》中不是说郑恒触树身亡，张生驷马迎娶，最后还有人在唱：“则因月底联诗句，成就了怨女旷夫。显得有志的状元能，无情的郑恒苦。”难道这些不是真的吗？

（红娘）假的，假的！写书人为了和人胃口，竟然不顾小姐的感受，令小姐地下心碎。

（红娘唱）每日里小姐悲伤欲断魂，

　　　　　骂一声张生贼子丧良心。

　　　　　不愧是玩情高手一禽兽，

　　　　　气难消恼恨书中不是真。

（崔莺莺）张君瑞皇榜有名，得中状元，在长安夸官游街。后被招为驸马，官授河中府尹，哪里还记得普救寺中他那先奸后弃的莺莺？

（崔莺莺唱）张君瑞先奸后弃数风流，

　　　　　　为功名附凤攀龙把我丢。

　　　　　　状元公及第高官如恶兽，

　　　　　　无耻人河中府尹不知羞。

（罗贯中）哎呀呀，王实甫前辈，您的《西厢记》虽被评为奇书，可您却深深地伤害了莺莺和红娘的心，让他们地下血泪倾诉。这笔就是一把利刃，对恶人不能手下留情，可对良善之人，可不能刀笔横戳，一定要手下留情，持笔人一定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罗贯中唱）文章应横眉刀笔讨黑心，

　　　　　　诗篇要泼墨挥毫赞善仁。 

　　　　　　几多见嫉恶如仇嬉笑骂，

　　　　　　古今来同情良善是诗魂。

（崔莺莺）感谢先生！

（罗贯中）只是罗本百思不得其解，小姐如何流落在这淇河岸边？

（崔莺莺）啊，先生有所不知，我们崔氏起自姜姓，姜尚祖先封地在吕，故名吕尚，吕尚建都临淄，其孙季子让位给自己的弟弟叔乙，自己却住到崔邑，后来以邑为氏，成为崔氏始祖。如今的崔姓多是崔伯基和崔仲牟的后裔，住在河北、河南、江西、广东、安徽、湖南、浙江一带的崔姓后人，多是崔仲牟的后裔，这些后裔又分为博陵安平房、博陵大房、博陵第二房、博陵第三房和博陵旧族。小女子属于博陵安平房支系，随祖上迁移至这太行东麓的淇河岸边，也就是这个崔庄。崔庄距顿丘城不远，祖上也就选了这片风水宝地。

（崔莺莺唱）说渊源姜尚临淄崔氏祖，

　　　　　　淇水边崔庄此地是归途。

　　　　　　周初年淇河两岸先人迹，

　　　　　　话博陵故里安平祖上居。

（罗贯中）顿丘城？后汉时期，曹操可是做过顿丘令。

（崔莺莺）先生说的没错。顿丘城就是商纣时期的粮仓，粮仓北面有个小屯、路屯，南面有画皮屯、草屯、三里屯，顿丘城也就是大屯了。据说那时间顿丘城、朝歌、鹿台都在淇河的南边，构成了繁华的三角地带。秦汉以后，淇河改道，后汉曹操曾在此当过顿丘令，只是顿丘城从来没置过州、郡、府、县，曹操来这里只是开垦农田，仍是储备粮食。最著名的就是曹操在白寺坡垦田种粮，后来曹操攻打邺城，占领北方，也没有忘记把这里作为他的粮草大后方。

（罗贯中）感谢莺莺小姐，适才所讲对罗本写长篇三国很是有用。曹操一生征战，很是看重粮草。官渡之战，他首先就是火烧袁绍粮草；攻打北方，他还在羑里城外设置假粮仓，用土堆积成粮囤，用以迷惑敌方。

（崔莺莺）小女子也是听前辈所讲，其实我们崔庄是淇河改道之后才搬来的，这也叫认祖归宗，我们崔家又回到了姜尚打天下的故地。但淇河岸边却没有祖上墓茔，皆因我们崔氏家族素有死后归葬故里的习俗，所以我爹爹也没有安葬在淇河岸边，而是葬在博陵安平县东。

（罗贯中）可小姐的香丘为何在这淇河岸边？并且有是与荥阳郑恒合葬？

（崔莺莺）先生哪里知道，自从张君瑞把我抛弃，我欲哭无泪，总想一死百了，我母亲偷着去求娘家侄儿郑恒，重提我与郑恒早年婚约，郑恒虽因西厢一事耿耿于怀，但还是答应娶我为妻。只是我每日寡欢，郑恒也总是时常揭短，我可是真的被张君瑞坑害了一生。

（崔莺莺唱）酿苦果西厢情恋布阴云，

　　　　　　新婚后婆恨夫嫌苦自吞。

　　　　　　劝来者紧要人生须走好，

　　　　　　稍不慎青春铸错祸终身。

（罗贯中）小姐说的可谓肺腑之言，往者已矣，劝来者足戒。

（崔莺莺）往事不堪回首，后来者可要谨慎。那郑家原是小女子的外公舅爹之家，后来又成了小女子的婆家。郑姓始于郑国郑恒公，二十七代后陆续自荥阳外迁。隋末唐初，郑恒已是郑家四十五代传人，家居顿丘城中，但仍是以祖籍荥阳自报家门。我那夫君郑恒后来官居两部尚书，正好监管淇河一带的寺、监、府、州政务。因夫君嫌弃我与张君瑞那段爱恋，我也就没随夫君迁往长安。我曾对夫君发过宏愿，决心死后不入郑家荥阳祖坟，自愿在这淇河岸边寻找一方净土，做一个孤魂野鬼，借以惩罚自己不该爱上张君瑞那个禽兽。

（崔莺莺唱）普救寺错铸成回转万难，

　　　　　　对夫君发宏愿死后荒原。

　　　　　　莺莺我归茔无脸何颜面，

　　　　　　孤苦魂城外荒郊鬼泣冤。

（罗贯中）好个哀婉悲凉！张君瑞啊，你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你可把莺莺小姐害苦了！

（红娘）我们姐妹在那不堪回首的年月，很是感谢一个女郎中，她叫白娘娘，白娘娘婆家是徐家沟的，娘家住在白寺山下。白娘娘穿一身的白色裙子，美丽大方，心肠慈善，总是由小青陪着，多次前来给小姐治病，为小姐排忧解难。我与小青很是有缘，我们成了好姐妹。

（罗贯中）哦，昨晚罗本梦游西湖，倒是见过白娘娘和小青，他们也有一肚子的苦水。

（红娘）我知道，都是金山寺里那个恶僧法海编排人，坏人姻缘，应让他遭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红娘唱）害人精袈裟身着恶佛僧，

　　　　　拆姻缘法海当遭五雷轰。

　　　　　一声呼唤起众生伐孽罪，

　　　　　了心愿澄清浊世净长空。

（罗贯中）谈何容易，谈何容易，世人宁可听信鬼话，却不愿意听信真言，这叫识碏不识敬，只有被骗才满意，敬着反而不领情，人心不古，人心不古。莺莺小姐，后来怎么又与夫君合葬？

（崔莺莺）说来话长。文宗李昂年间，朝廷政治黑暗，官员和奸宦争斗不断，社稷走向没落。在翦除宦官的行动中，引发了一场震惊朝野的“甘露之变”。原本是要杀尽宦官，因事情败露，反倒被宦官关闭宫门，对宰相和朝廷官员下了杀手。我夫君乔装出宫，一路上装疯卖傻逃出长安，到处躲藏，历尽周折，总想回归顿丘城，不料途中被地方官抓获，夫君担心被押送到宦官手中会遭羞辱和酷刑，于是甘愿就地被斩首。文宗开成五年，夫君被斩首，临刑前他说：“等莺莺百年以后，我要与他合葬。我们生前没能做一对恩爱夫妻，死后我要陪伴他千年万古。要尊重莺莺心愿，我们夫妇不入荥阳祖茔，请在淇河岸边，为我们选一块风水宝地，让我与莺莺他乡携手淇河岸边。”

（崔莺莺唱）虽说是生前嫌弃忌西厢，

　　　　　　命将亡死后合茔万古长。

　　　　　　夫君他魂去留言情感我，

　　　　　　他乡路夫妻地下话芬芳。

（罗贯中）这才是得到时不知道她的爱恋，失去时才懂得她的珍贵。身居高位时不懂人间真谛，抛头魂归时才知世间冷暖。

（罗贯中唱）红尘中情为何物问凡间，

　　　　　　抛不舍直叫人生死相牵。

　　　　　　夫妻间恩怨深埋连理结，

　　　　　　敬如宾历经几许苦悲冤。

　　　　　　落叶飘河中古道伤离别，

　　　　　　夕阳红更有痴心做鬼欢。

　　　　　　秋风寒面对太行无话语，

　　　　　　荒野外西风茔墓雁南天。

（崔莺莺）宦官仇士良派人还要诛杀我们全家，我们也就偷偷搬出顿丘城，隐居在崔庄我的娘家。我们的韶华岁月就那样一去不返，十六年后我也老死在淇河岸边。家人尊照我们的遗愿，没有把我们夫妇归茔荥阳，也就埋在了淇河北岸。时任荥阳令钟庆是郑恒的表兄，钟庆曾想把我们的墓茔迁往荥阳，但未能如愿，无奈之中给我们写了墓志。

（罗贯中）郑氏后人就没有想起给小姐重修墓冢？

（红娘）都是朱熹搞的那个孔孟之道，愚民害民，让小姐独自凄冷在这荒郊。

（红娘唱）好可恶朱熹孔孟害平民，

　　　　　压迫重四德三从罪孽深。

　　　　　一个个皇帝尊师歌颂表，

　　　　　却原来愚民惑众是真心。

（崔莺莺）红娘，不可在先生面前造次。宋元年间，乡里和我的后人几次想给我重修墓茔，但因受宋朝朱熹新说孔孟的禁锢，说我有碍风化，终使我的坟墓成为荒凉。后来也有人为我与夫君郑恒洗垢，著《翻西厢》，但因《西厢记》广为流传，为我洗垢已成枉然。

（崔莺莺唱）红尘中流言蜚语祸灾殃，

　　　　　　人世间蜚短流长害善良。

　　　　　　最可怕有意恶人言可畏，

　　　　　　也需要无心破嘴小心防。

（罗贯中）好个悲哀，生前不能如愿获爱，死后遭人流言蜚语，一本《西厢记》更是雪上加霜。

（崔莺莺）再后来北国金人犯宋，宋都南迁，郑家已是近六十代传人。宋室南渡时郑家后人郑应扬，说什么都不肯入仕，迁徙到了剡北的长令。眼下又过了十余代，郑氏后人郑明十迁徙到了嵊州，据说他的后代分居梁湖、八郑、巴蜀等地，我的坟墓也就被他们遗忘在这淇河岸边。

（合唱）啊――

　　　　河中府普救西厢骗玉人，

　　　　太行东淇河怨女泣冤魂。

　　　　黄叶飞深秋寒月风中梦，

　　　　淇卫地罗本神游假亦真。

　　[落幕。

第五场　淇河岸边话卫贤

　　时间：明洪武初年秋天。

　　地点：淇河东岸，火龙岗南端东侧卫贤南门外。

　　场景：西望山川秀美，太行峰峦连绵。卫贤南门外一块褐色大石矗立道旁，西侧淇河自北南流，隔河是纣王墓。古树历尽岁月，矗立卫贤千年，淇河两岸，染尽秋色。下雨了，秋雨淅淅沥沥，缠缠绵绵，一时间飞云卷雾。云雾秋雨，卫贤顿成一幅水墨画卷。

　　[罗贯中、徐淇公、牛娃上场。罗贯中、许淇公各打雨伞，牛娃在秋雨中欢蹦乱跳。

（罗贯中）老哥哥，我感到很是奇怪，为什么总是做那些个怪梦？

（徐淇公）老弟又做了什么怪梦？说来听听。

（罗贯中）先是梦到咱们去的大湖村西边那个西湖，在那里梦遇白娘娘和小青，他们在梦中给我讲的一清二楚，惹的我还在梦里写了《讨法海檄文》。后又在梦里的淇河岸边遇见崔莺莺，让崔莺莺和红娘在梦里好一场诉苦，把个张君瑞骂得狗血喷头，令我很是同情莺莺小姐。

（罗贯中唱）甚惊奇梦里却醒大湖边，

　　　　　　墓茔前幻影莺莺枉诉冤。

　　　　　　这里是千古渊源文化隐，

　　　　　　魂悠悠淇河两岸话从前。

（徐淇公）老弟这叫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老弟不妨把梦中之事也写成书，找个说书人沿着淇河说唱，好让大家一起分享你的梦境。

[乘罗贯中、徐淇公没在意，牛娃爬上了那块褐色大石。

（牛娃）爷爷，爷爷，这个地方比咱们许家沟那里好玩。你们快向那边看，那边那个山头上飞云缭绕，那片云多像一匹飞奔的灰色大马。变了变了，变成犁地的耕牛了。又变了，又变了，变成了一只老鹰。

（许淇公）哈哈哈，傻孩子，那是善化峰头奇观。

（罗贯中）哦，善化峰头奇观？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徐淇公）浚县人都知道善化奇观，每至风雨乍起，远望浚县北部屯子境内的善化山上，总是云朵缭绕，形状各异。说起这浚县境内，可是有八处景致，分别是伾山晓月、龙洞秋云、玉女倩影、岁寒双秀、卫水燕语、善化奇峰、童山晚照、淇门风扫雪。

（徐淇公唱）纯阳洞伾山晓月望中天，

　　　　　　大伾顶龙洞秋云吐雾烟。

　　　　　　凤凰山玉女瑶池留倩影，

　　　　　　深秋雾岁寒双秀在浮山。

　　　　　　卫水上云溪桥下燕歌语，

　　　　　　古淇奥善化峰头奇景观。

　　　　　　淇河岸晚照童山碑影西，

　　　　　　枋头东淇门风雪古今传。

（罗贯中）看来淇卫之地有着渊源文化，如果可能，这些地方我都想去看上一看，走上一走。

（牛娃）罗爷爷，可不能忘了带上牛娃，遇上大蟒蛇牛娃会保护爷爷。

（罗贯中）哈哈哈，好个乖巧的娃儿。真的遇上大蟒蛇，该哭着让爷爷保护你了。

（牛娃）不会，不会。我祖奶奶就是一条大蟒蛇，爷爷说他很善良，从来不会吃人。

（徐淇公）去，去，自己一边玩去，又在胡说八道。

（罗贯中）小孩子家，由他说去。老哥哥，看过钜桥、鹿台、纣王墓，我怎么觉得当年纣王是个军事上的白脖儿。

（徐淇公）何以见得？

（罗贯中）以罗本的军事常识，纣王的钜桥粮仓、鹿台藏宝之地，怎么能够与朝歌隔河而置？常言说“不怕隔山，就怕隔水。”殷纣建造鹿台和粮仓时，难道就没有考虑这一重大的军事战略问题，怎么能将藏宝、存粮的重要基地设在隔着淇河的对岸？

（罗贯中唱）知多少兵家战略筑新城，

　　　　　　慎布阵忌水拦腰怕敌攻。

　　　　　　战火起粮草犹如生命线，

　　　　　　纣王他如此布局太无能。

（许淇公）老弟呀，纣王荒淫无道，但他并不是无能之辈，他算得上是一位很有才能的人物，只是后期走向堕落。其实当年淇河流经不是现在这个样子，那时间淇河东来北去，钜桥、鹿台、朝歌、卫贤都在淇河一侧，是淇河后来改了道，而不是纣王白脖儿。

（罗贯中）原来如此，这样一来，宁戚饭牛之事也就可以理解了。（许淇公）哦，不是说宁戚饭牛远去五百里外的齐地吗？

（罗贯中）老哥哥，宁戚可是生活于春秋时期，他家中贫寒，为了卖几头牛，他至于跑那么远的路途吗？如果他自今日的淇河岸边任何一个地方赶着几头牛前往齐地，来回的开销也会让宁戚吃不消，一个穷养牛人会那样傻吗？

（许淇公）兄弟说的是。

（罗贯中）宁戚当是住在距齐地不远的古淇河岸边，可能就是卫地戚邑。

（许淇公）老弟说的在理。宁戚常饭牛进入齐地，一路唱着《宁戚饭牛之歌》。一日，宁戚路遇齐桓公，乃扣着牛角唱起了《宁戚扣角歌》，桓公闻其贤，拜为上卿。

（罗贯中）如果真如老哥所说，宁戚决不只是一个穷养牛人，他应该是一位读书人，是一位卧薪尝胆的隐者。否者，即使宁戚再贤，桓公也不会拜他为上卿。

（罗贯中唱）灵毓秀淇河岸卧虎藏龙，

　　　　　　多人杰隐者居贤圣智能。

　　　　　　听弹曲《箕子操》琴音远古，

　　　　　　路途上《饭牛歌》扣角心声。

（许淇公）老弟说的是，宁戚不会是一般的穷养牛人，他应在是个读书人。

（罗贯中）老哥哥，站在这卫贤门外，我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徐淇公）兄弟想起谁了？给老哥说说。

[一老者赶着两头耕牛上场，走至不远处驻足，在细听二人谈话。

（罗贯中）我想起了长期在南唐画院供职的卫贤。卫贤学自唐代画家尹继昭画法，后又钻研吴道子笔调。后主李煜时期，卫贤为内廷供职于南唐画院，他的丹青水墨长于楼观殿字、盘车水磨，兼工山水、高崖巨石，浑厚凝重而皴法不老。

（许淇公）卫贤这里有位老弟，他给我说起过卫贤。卫贤有流传于世的丹青，听说有《黔娄先生》、《楚狂接舆》、《老莱子》、《梁伯鸾》、《渡水罗汉》、《闸口盘车》、《竹林高士》、《雪江高居》、《雪景楼观》、《溪居》、《蜀道》等等。

（罗贯中）据说卫贤曾画《春江钓叟图》，李煜为该画题《渔父词》二首，其一写道：阆苑有意千重雪，桃李无言一队春。一壶酒，一竿鳞，快活如侬有几人。其二写道：一棹春风一叶舟，一纶茧缕一轻钩。花满渚，酒盈瓯，万顷波中得自由。

（罗贯中唱）亡国帝南唐后主太天真，

　　　　　　词圣手诗画倾情善用心。

　　　　　　恰此时才子卫贤南画院，

　　　　　　应庆幸时常李煜赐君恩。

（卫淇夫）小老儿名叫卫淇夫，本是这卫贤老户，正要赶牛下地，无意间听两位在议论我家先人，也就止步细听两位谈话。

（罗贯中）你家先人？卫贤老户？

（徐淇公）淇夫老弟，你这是要学宁戚饭牛吗？不认得老哥哥了？

（卫淇夫）哎呀，是徐老哥呀！你们两个还打着个雨伞，我咋个能认得出来。这话说得，我哪敢学宁戚饭牛，谁又会让我这个泥腿子当上卿？走，走，到我家喝碗水去。

（罗贯中）两位哥哥先不要忙着回家，兄弟我有话要问这位淇夫老哥。

（卫淇夫）这位是……

（徐淇公）忘给兄弟介绍了，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罗贯中贤弟。

（卫淇夫）哎呀，失敬，失敬。徐老哥时常说起老弟大名，你可是了不起的人物，听说你在写三国，哥哥我可是等着听书，可要快些写出来。

（卫淇夫唱）正迷惑夜来梦得火熊熊，

　　　　　　原来是贵客临门淇水东。

　　　　　　猛可里蓬荜生辉听鹊叫，

　　　　　　卫贤遇哥仨摆酒干几盅。

（许淇公）老弟又在学曹梦得，每天做梦，这一会你算遇着真人了，咱老弟就是专门写曹孟德的。

（卫淇夫）老哥这话说得，周公解梦说“大火临贵人”，你看我的梦有多灵验，果然今天就见到了贵人贯中老弟。

（罗贯中）谢谢老哥鼓励，罗本定会夜以继日尽快写出三国。适才哥哥说卫贤是你家先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卫淇夫）卫贤就是我家先人。我们这里可是卫姓的发源地，卫姓的开祖是周文王的第八个儿子康叔。康叔最初被封在康，后来改封在卫，就在卫地繁衍了四十余代。一直到战国末年，才被强秦所灭。周亡之后，康叔的子孙也就以国为姓，后代都姓了卫。卫地原来是个地名，卫地就是卫贤，卜辞中的卫地就是我们这里。我们卫姓可是人才辈出。

（卫淇夫唱）抗匈奴西汉卫青建战功，

　　　　　　《毛诗序》卫宏东汉史留名。

　　　　　　因貌美晋朝卫玠看杀死，

　　　　　　好书法卫瓘卫恒隶草同。

　　　　　　书法家羲之师承卫瓘女，

　　　　　　婉芳树玉冰卫铄若清风。

　　　　　　忆往昔唐时卫姓出人杰，

　　　　　　说开来南宋卫泾文节公。

（罗贯中）哦，书法家王羲之的老师是卫姓一女子？

（卫淇夫）正是，王羲之、王献之父子的书法，世所共推，可他们的老师却不大有人注意，很少有人知道是谁。他们的老师是一位了不起的才女，名叫卫铄，后人尊称为卫夫人。卫铄是东晋望族卫瓘的女儿，她家学渊博，写的隶书与正书，更冠绝一时。

（罗贯中）巾帼不让须眉，令人可敬可佩！

（罗贯中唱）巾帼女烂瑶台澈澄明月，

　　　　　　丽翠红粹玉壶玲透洁冰。

　　　　　　美裙钗婉若琼枝芳雅树，

　　　　　　须眉敬穆然飘逸似清风。

（牛娃）爷爷，爷爷，牛娃长大后也娶一个这样的老婆。

（罗贯中）乖娃儿，有志气。淇夫老哥，您说卫贤原来叫卫地，怎么又叫成卫贤了？

（卫淇夫）这要从南北朝天平元年说起，那一年移朝歌县治到我们卫地，这里就成了朝歌县城，由黎州管辖。后黎州改为汲郡、卫州，改来改去的，卫州治在枋头城，后又迁往汲县。隋大业二年，改朝歌县为卫县，县城仍是这里，由汲郡管辖。五代后期，我们这里已经不是县城，就不能再叫卫县城了。正好我们这里出了个卫家的人物，他名叫卫贤，在南唐皇家做大官，画得一手好画。于是经卫姓族人商议，决定把卫县城改名叫做卫贤。

（牛娃）爷爷，爷爷，咱们徐家沟以后就改成牛娃村吧，我也要学写字画画。

（徐淇公）去，去！大人说话，小孩子家胡乱插嘴。

（卫淇夫）乖乖，好大的志向，娃儿肯定有大出息。

（罗贯中）牛娃儿志向远大。淇夫老哥，他们有的说南唐卫贤是长安人，有的说卫贤是汴梁人，这是怎么回事？

（卫淇夫）宋代苏东坡在《石钟山记》中说：事不目见耳闻而臆断其有无，可乎？士大夫能言而无知，而我们泥腿子虽知而不能言，此世所以误传也，其实卫贤就是从我们这里走出去的。

（卫淇夫唱）知多少文人书写却无从，

　　　　　　多遗憾我等虽知写不能。

　　　　　　因此上古往今来多谬误，

　　　　　　终成谜糊涂难解古时情。

　　[罗贯中开始仔细端详那块褐色的大石头。

（罗贯中）两位老哥，你们快来看这块大石，怎们看也不像是太行山的石头。

（卫淇夫）老弟有眼力，这的确不是太行山的石头，它来自天外。据说是唐朝文宗年间，连天暴雨倾盆，突然自天外一道火光射向卫贤南门外，轰然一声巨响，大地一阵颤动，很多房屋倒塌。

（许淇公）据老辈人讲，就是因为那声巨响，震的太行山多处山体倒塌，淇河河道被堰塞，因此就发生了水漫金山。

（卫淇夫）灾难过后，人们在卫贤南门外发现一个大坑，坑中就是这块石头。据说之后长安就发生了一场震惊朝野的“甘露之变”，之后崔莺莺的丈夫，曾是两部尚书的郑恒就被砍了头，后来人们把崔莺莺夫妻就葬在了淇河岸边。

（罗贯中）哦，竟然就那样巧合，因一块陨石落向卫贤，就发生了水漫金山，还发生了“甘露之变”。原来这竟是一块陨石，怎么就没人取走研究？

（罗贯中唱）开鸿蒙精卫填海太行边，

　　　　　　炼五彩娲女将石力补天。

　　　　　　自天外陨落神石藏秘密，

　　　　　　望长空探求苍茫可居仙。

（卫淇夫）唉，那时间宦官猖獗，社稷黑暗，大臣们命都难保，大唐正在走向没落，谁还顾得上什么陨石。

（徐淇公）陨石坠落之地，以后必有大人物出现。当年比干之墓，就是凤凰点穴，说是一只凤凰曾落在那里。相传比干被挖心后出城，遇见一个老婆婆在挖无心菜，比干说：“无心如何成菜？”老婆婆说：“人无心不是还活着嘛。”比干听后倒地而亡，正是凤凰落地的地方。比干死后，一场风沙隆起一个大丘，所以又是天葬比干。

（卫淇夫）老哥哥是说卫贤要出大人物？不要多大的人物，只求在咱们明朝年间能赐个进士，敕封个京里的主事什么就行了，那时间经皇帝恩准，在卫贤大街上能建个恩荣坊或者什么坊，全卫贤的百姓都会感到荣耀。

（牛娃）我也要在我们徐家沟建个恩荣坊，就建在金山寺大门口，谁叫那个坏和尚说祖奶奶是条大蟒蛇，非整整他们不可！

（罗贯中）娃儿呀，上代的恩怨还是不要记在心中，一代有一代的情况。

（牛娃）罗爷爷教育的是，牛娃记下了。

（罗贯中）淇夫老哥，您的心愿一定能够实现，但要让后生们刻苦攻读，好好做人。

（罗贯中唱）教后生勤耕苦读善慈仁，

　　　　　　劝后人执政当官富万民。

　　　　　　居高位两袖清风身自洁，

　　　　　　自会有流芳百世感深恩。

（卫淇夫）谢谢罗兄弟吉言，随后我给后生们好好说说。

（徐淇公）都说杞人忧天，我看罗贤弟比杞人更加忧天。可惜罗贤弟不是淇人，如果是的话，以后就是淇人忧天了。

（罗贯中）我们不应该笑话杞人忧天，自从恐龙时代迄今尚未发生外星撞击地球，但从这块陨石推想，我们地球并不是平安无事，水漫金山就是很好的例证。金陵紫荆山上有个灵台侯楼，是专门观天测候的，据说朱元璋要在那里建钦天台。来淇河岸边之前，我曾去过那里，听那里的人讲，就在临近地球的火星外侧与木星内侧，有众多小行星构成的小行星带和空间物质，虽然一般都是按照正常轨道运行，但总有一些不安分星体或物质悄悄逃逸，进入近地轨道，给地球带来威胁。

（罗贯中唱）宇宙间天行有道又无常，

　　　　　　难阻挡桀纣舜尧力枉狂。

　　　　　　莫发笑杞子忧天凭有据，

　　　　　　外星撞恐龙灭绝地球伤。

（牛娃）罗爷爷，真的有龙吗？

（罗贯中）真的有龙。他们诞生在五亿四千万年前，六千万年前正在向恐龙人进化的过程中，天塌了，恐龙遭受了灭顶之灾，绝迹了。

（牛娃）罗爷爷，天上的星星真的撞击过咱们的地球吗？

（罗贯中）撞击过，龙的灭绝就是星星撞击咱们地球的结果。

（徐淇公）别吓唬孩子，你说天外有没有像咱们一样的生命？

（卫淇夫）有，一定有，咱们人类不要自己把自己看的太高贵了。茫茫大千世界，无边无界，怎么会没有地球以外的生命存活？

（卫淇夫唱）雾茫茫天外青天宇宙人，

　　　　　　云漫漫长空深处隐藏身。

　　　　　　抬头望月宫仙女吴刚酒，

　　　　　　醉梦里天外飘来影驾云。

（罗贯中）这个还很难说。我曾做过一次怪梦，梦里天昏地暗，天象是就要塌下，地象是就要倾斜，就像当年恐龙走向末日那样的天地，似乎没有了明天。当人类就要离开自古繁衍生息的地球，前往茫茫未知的宇宙深处，人们无不伤感、怀念在地球上的岁月。人类大迁移，这是人类史上前无古人的壮举，气壮山河，情感天地！寻找出路，寻找生存空间，该是多么伟大悲壮啊！

（徐淇公）老弟真会编造神话，不愧是写长篇的。

（罗贯中）梦里的太阳系内，自水星、金星、火星、木星、土星宇航站，以及六十多颗卫星、约一百万颗小行星、无数的星际物质上，一下子飞出了无数大小不等的地球人类移民宇航船，密密麻麻，星罗棋布，巍巍壮观。当他们汇聚于太阳系外围后，开始分别向着武仙座球状星团、麒麟座玫瑰星云、半人马座射电星系、银河系、蜘蛛星系、大犬星座、蚂蚁星云、三列星系等等诸多领域飞去。人类就要溶入整个宇宙空间，这一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次重聚于地球家园！

（卫淇夫）哈哈哈，罗老弟神人也。快回家吧，我让家里人杀角嗷宰扁嘴，给老弟下酒。

（罗贯中）杀角嗷？

（徐淇公）就是鸡，你卫哥就是要杀鸡宰鸭，他这是招待贵客。

（卫淇夫）快走吧，酒桌上喝着聊着。

　　[牛娃蹦蹦跳跳跑在前面，卫淇夫牵着牛，徐淇公、罗贯中给在后面，向着卫贤南门里走去。

　　[落幕。

《淇河岸边》第六场　淇河岸边枋头城

时间：明洪武九年深秋。

地点：浚县南端枋头城。

场景：黄河文石津渡口通往邺城的古道旁，有一座枋头城。枋头城西边是巍巍太行群峰，东北方向大伾山孤峰隐现。枋头城外，阡陌交错，南有卫河，西依淇水，原野麦田刚刚露出绿叶，树枝上还有几片残叶。

[罗贯中、许淇公、牛娃上场。

（罗贯中唱）流千载淇水西来卫水东，

知多少往昔人物忆曾经。

文石津三国古道黄河渡，

枋头城宫阙高楼无影踪。

想当年东晋一时昌水县，

战云起繁华汲郡转头空。

离故土移民跋涉入黎浚，

乱哄哄万户搬迁怨恨声。

（徐淇公）这个朱皇帝也真能整，说什么浚州人口稀少，改成浚县算了，结果前几年把我们浚州就降为浚县，归了北直隶省大名府，今年还从太原、平阳、洪洞、蒲、绛等地向浚县移民，说是后面还要大批向浚县境内迁住人口。

（罗贯中）老哥哥，随着移民的增多，人口变的复杂，罗本怕露了行踪，以后就不敢轻易露面了。朱皇帝因《水浒传》一事震怒，不仅在捉拿我本人，而且对我们罗家满门也已经开始追杀。我历来主张华夏一统，热爱自己的民族，我写的书中总在弘扬伟大的民族精神，对奸诈邪恶十分痛恨。民间说我有才，朱皇帝却容不得我。唉！才自清明志自高，生于洪武厄运交。

（罗贯中唱）观淇卫两岸秋风竹叶黄，

别苏杭浚州藏隐泪堪伤。

寻遗迹枋头枯草踏寒露，

躲捉拿故土山河残斜阳。

也只有淇水岸边空远眺，

古道边人生尘路总凄凉。

交厄运诗成不尽伤情处，

空悲切一度行吟一断肠。

（徐淇公）牛娃，以后不能再在有人时大声高喊罗爷爷，要喊爷爷，前面不能带罗字，怕有坏蛋盯上你罗爷爷。

（牛娃）牛娃知道了，是那个大坏蛋皇帝要杀罗爷爷，牛娃一定要保护罗爷爷。罗……爷爷，爷爷，牛娃会保护你的。

（罗贯中）牛娃乖，自己玩吧。老哥哥，你说当年曹操怎么会在这里汇集淇河来水？这条淇河流来流去的，一会儿从这里流，一会儿从那里流，把我真的搞糊涂了。

（徐淇公）哈哈哈，老弟，别说你糊涂，我也是糊里糊涂。汉时卫河的前身清河自魏郡内黄水出，不及上承黎阳白沟，可见那时尚无白沟。建安九年，曹操遏淇水入白沟以通粮运。

（罗贯中）哦，老哥可要把曹操遏淇水之事详细讲来。

（徐淇公）还是要先说说白沟。据说白沟为人力开凿于永和年之后，建安年之前。而在永和年之前，淇河很可能是自卫贤、童山沿火龙岗经白寺北去，我家先人白娘娘就出生在白寺山下的淇河岸边，然后自善化山南归入古淇河道东去，再经桑村庙北向东北流去，最终流入清河。在商纣年代之前，淇水应是自火龙岗西侧北去。否则，老弟又该说纣王军事上是个白脖儿了。

（徐淇公唱）日夜喧奔流淇水数千年，

河改道龙岗东西南北弯。

山脚下冲决太行进卫地，

出前村流经古道溯渊源。

谈笑声顿丘送子涉淇水，

窈窕影淑女芬芳桑柘间。

心悠悠瞻彼清秋淇奥竹，

水汤汤出游沿岸浚寒泉。

（罗贯中）如此说来，春秋战国时期的《诗经》，其中也该有古淇河两岸不少记述。就像老哥刚刚说到的桑村庙，也应该有不少故事。老哥呀，我哪敢真的说纣王军事上白脖儿，他曾叱咤风云，那可是一代了不起的帝王。

（徐淇公）每年二月十一，桑村庙都有古庙会，很是热闹，到时候咱们随金山寺方丈一同前往。

（罗贯中）哦，我一定要去看看。

（牛娃）我也要去，我要保护爷爷。

（许淇公）去，去，咱们一块儿去。

（徐淇公唱）古庙会桑村庙客来四方，

闹纷纷朝庙僧俗看戏忙。

桑林间秦汉遗踪文化隐，

古淇奥宋金元代胜黎阳。

（罗贯中）离开徐家沟之前，我一定要去看看桑村庙。现在还是请老哥说枋头城之事。

（徐淇公）当年的枋头，处在黄河文石津渡口通往邺城的南北大道上，文石津就在枋头南边不远处，这里可以说是遏制南北的战略要塞。

（罗贯中）可是现在黄河离此很远了。

（徐淇公）老弟说的没错，这是因为黄河频繁改道，周定王、汉武帝、王莽新朝、南宋时期，黄河都发生过大的改道。汉朝以前，黄河下游频频改道，使得齐鲁和淮北地区成为泽国，八百里梁山水泊就是那个时间形成的。尤其是王莽新朝，黄河自齐地东去，清水河自馆陶西北漫溢北流，自此淇卫之水脱离了黄河，自成黄河以外的一条水系。

（徐淇公唱）王莽朝黄河改道向东弯，

无奈何卫水伤怀觅古川。

自馆陶北去漫流寻旧路，

从此后自成水系找天边。

（罗贯中）哦，自王莽时期，淇卫之水已经不属黄河水系？

[一老者肩背鱼竿，手提鱼篓，从徐淇公、罗贯中身边经过，听到他们谈话，悄悄站在远处。

（徐淇公）没错。黄河改道总在南去东进，宋朝赵光胤黄袍加身之处的陈桥驿，当年还处在黄河之南，可如今已经到了黄河北岸，那是宋朝年间黄河改道的结果。浚县大伾山原本伴着黄河，孤峰突起，建武元年刘秀镇压河北王郎农民起义军后，回师路经黎阳，曾在大伾山上筑青坛祭告天地。

（罗贯中）我刚刚写了《救白马曹操解重围》，白马就是白马津口，也称黎阳津口，关云长斩颜良与大伾山下。我写的《袁本初败兵折将》中，关云长诛文丑之地就在文石津南。

（徐淇公）颜良被关云长站折后，尸体就葬在黎阳城东北十八里的酸枣庙村附近。

（徐淇公唱）悲颜良将勇无谋帅少才，

痛袁绍北方半壁命堪哀。

赤兔马青龙偃月亭侯举，

伾山下头落魂飞战未开。

（罗贯中）梦里听白娘娘说，文景年间，黎阳桑县令的少爷无恶不作，欺男霸女，残害贤良，曾将白娘娘的祖上端木浚下到大牢，还要送往长安斩首。其实我刚写成的《会古城主臣聚义》，写的就是黎阳古城。端木浚当年的这事儿如果遇上张飞，早叫那位恶少同他爹一起见阎王去了。

（罗贯中唱）刘关张当时手足似瓜分，

屯土山信断音稀杳不闻。

黎阳城欢庆君臣重聚义，

伾山下正如龙虎会风云。

（罗贯中）建安八年曹丕率军自邺城至黎阳，写《黎阳作》诗五首。大兴二年至永和七年，欲要杀绝汉人的刽子手，兽类不如的后赵主石勒，在大伾山东麓依崖凿大石佛一躯，以镇黄河。金明昌五年八月，黄河在浚县境内决口改道，自此大伾山下黄河断流。古往今来，知多少名人向往黎阳山水。

（徐淇公唱）寻红豆王维遥望浚黎阳，

走边塞楼眺岑参思故乡。

善推敲贾岛姚合曾酒醉，

离河内浚郊韩愈避兵荒。

坐长安李隆基白马诗寄，

中秋月张九龄黎津别伤。

存禹迹浚地名扬传外域，

                            黎阳津几曾争渡隐遐方。

（罗贯中）看来我隐居徐家沟著书是明智之举，原来古时候文人就爱到浚县来。

（徐淇公）老弟淇河岸边著三国，会有后人为你树碑立传。

（申文津）小老儿的祖上本是关中人，南北朝时迁入关东，也就落户在了枋头城。我叫申文津，本想去淇卫河口钓几条鱼，却听有人谈论三国，并提及黎阳古城，还听他们说要为谁树碑立传，我得上前搭话。两位请了！

（徐淇公）这不是文津兄弟吗，兄弟一向可好，好几年没有见面了。

（申文津）听声音很熟，原来是淇公老哥哥，你身体硬朗朗的，咱哥俩最后还是在金山寺见的面，你说要来淇门风雪避看看，可总也没来。

（徐淇公）这不就来了嘛。老弟，我给你介绍，这位名叫罗贯中，是咱们的贤弟。

（申文津）就是朱皇帝正在到处捉拿的罗贯中？才子啊，朱皇帝不识好人。老弟，别怕，听说你正在写三国，就藏到我家写吧，我们枋头城的百姓都会保护你。

（罗贯中）谢谢文津老哥！

（牛娃）申爷爷好！我牛娃也会保护爷爷。

（申文津）这是牛娃？长这么大了，那一年还在怀里抱着，娃儿真聪明，乖。

（罗贯中）想请文津老哥讲讲曹操遏淇水的事情。

（申文津）老弟是说后汉三国的事情吧？这枋头城南是一条卫河，原是隋朝开挖的清水运河，唐代再次重修，改名叫永济渠，宋代又称御河，之后才改叫卫河。枋头城西边便是淇水。建安九年，官渡之战以后，曹操准备攻打邺城，为了便于粮草水运，曹操的军队在淇水口用大枋木筑堰，遏淇水入淇河古道白沟，于是此地便改称枋头。

（申文津唱）曹家军遏住淇河济卫流，

战邺城曹操水路唱枋头。

运粮草千船百舸通南北，

挟天子跃马挥师燕赵收。

（罗贯中）后来怎么又称作枋头城了？

（申文津）枋头城建于南北朝十六国后赵时期。晋咸和八年，石虎迁函谷关以西的关中十余万户，我祖先就在其中，说是为了发展函谷关以东的关东，并以蒲洪为龙骧将军都督流民。东晋永和五年，蒲洪投降东晋，次年流民蜂拥到了枋头，大家一致推举蒲洪为头目。于是蒲洪自称大单于三秦王，改姓苻，并开始在枋头筑城。后来苻坚被其部将麻秋鸠杀，其子苻健又杀了麻秋，自称晋征西大将军，在枋头城开始修建宫室。永和十八年，苻健离开枋头城，入长安称帝，也就是前秦。

（申文津）兽不如后赵嗜杀将绝汉，

自关中移民万户进关东。

一时间哭声函谷枋头聚，

力抗争建起高墙救命城。

（罗贯中）原来枋头城为前秦所建。

（申文津）北魏太和四年，晋大司马桓温率师伐前燕，渡文石津驻扎枋头城。前秦苻健率师助前燕，大败桓温于枋头城。前燕主慕容暐许割虎牢以西之地答谢苻坚，后又反悔，苻健大怒，于太和五年率军伐前燕，直杀到前燕京都邺城。然后还师经枋头城，改枋头城为永昌县，又叫昌水县。

（罗贯中）哦，这里还是县治所在。

（申文津）还不仅仅是县治，后魏孝昌年间，曾在枋头城置汲郡，后来分汲郡置黎阳郡。天平元年至武定八年，又在枋头城置黎州、汲郡，辖朝歌、获嘉、汲县、北修武、南修武、山阴六县。北周宣政元年又在枋头城置卫州，后迁至汲县。隋开皇十六年在枋头城置清淇县，属卫州。大业二年废清淇县，合朝歌县为卫县，移治卫贤。

（申文津）朝更替县州郡府变无常，

乱哄哄只有官家整日忙。

求平安百姓谁闻权力事，

乐逍遥闲来垂钓唱夕阳。

（罗贯中）说的好，罗本要向老哥学习，图个逍遥自在。刚才老哥提到淇门风雪避，离这里远吗？

（申文津）不远，不远。就在枋头城东南的卫河对岸，淇水在那里汇入卫河。淇门寺院之中有一七级佛塔，高三丈，青砖砌成。相传塔下原是一口大井，井中每每会喷出水来，形似一朵莲花，寺中方丈认为是佛祖要让自己到极乐世界，于是便坐于形似莲花的喷水之上，待水落和尚也就没了踪影。

（罗贯中）竟有此等怪事？

（申文津）有人说井中有一神龟，是专门要吃和尚的，寺院恐惧，把块青石板盖住了井口，之后又在青石板上建起一座七层砖塔，塔内放置了一块神碑。碑上有许多怪符，很难破解，如今已是寺院宝物。

（罗贯中）我很是好奇，很想看看这块神碑。

（申文津）还有更奇怪的事。冬日大雪纷飞，铺天盖地，到处是白雪皑皑，可是淇门寺院这座佛塔四周片雪皆无。于是浚县人都称这座佛塔为淇门风雪避，又叫淇门风雪扫。

（罗贯中）这就更奇了，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申文津）又有人传说，当年刘秀逃避王莽追杀，逃至淇门寺院，大雪拦路难以逃走。刘秀祈求上苍怜悯，果然积雪纷纷离去，那口青井周围数十米之内不再落雪，而几十米之外却大雪迷漫。王莽追兵因大雪迷失了道路，刘秀终于逃过一劫。后人以为这是块风水宝地，就造了一座升仙塔。

（罗贯中）淇门风雪避，升仙塔，风雪扫，很是神奇。

（罗贯中唱）淇河口卫水身边流过，

藏神秘佛塔千年沉默。

白茫茫大雪北风吹，

为什么躲避塔身飞落？

好奇心求索，

觅何因求索。

寻无果也许淇门神诺。

（申文津）咱们还是先到我家，你们也算是有口福，夜儿个介也尼奥来看我，给我送来了义兴蒋烧脚奥、浚县卤兔肉、卤花生米、王桥豆腐皮、大碾萝卜，孩儿们还在麦地里挖了野泽蒜，我家里还有大湖黄酒、淇水酒。我让孩儿们给咱整几盘凉菜，咱喝他几壶。然后再做几碗火龙岗上的绿豆面，吃他个痛快，之后咱一起去看淇门风雪避。

（罗贯中）“夜儿个介也尼奥来看你”是啥意思？

（徐淇公）哈哈哈，罗老弟又听不懂了，就是昨天你文津老哥的几个女儿来看他。

（申文津）一高兴把土话全说出来了，老弟可别笑话。淇公老哥，听说前几天你在卫贤弄了些火龙岗上的小米和绿豆，你老哥可不能独吞，得给我几斤。

（徐淇公）给，给，哈哈哈

[牛娃在前，申文津、徐淇公、罗贯中并行，向着枋头城走去。

[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