淇河文化研究  第五卷 2010

 

   

 

文艺作品 - 淇水、桑葚、狗尾草
淇水、桑葚、狗尾草
——改写《诗经·氓》
作者:a249082335(北京)  加入时间:2010-11-17 15:32:13

“那天,我见到你站在在城门下,柳枝挂住了你的衣襟。”“然后你转过头,带来了满城的芳菲。”“后来我每天都在这里,盼望你看到我。”芜折起一支狗尾草,对我说,那眼神比太阳底下的任何都真诚。他把狗尾草放在我手中,说:“给你,为了你的美丽,为了我永远追随你的心,不管你到哪,看着它,就像我看着你。”我捧着狗尾草和芜的手,周围是漫山遍野的狗尾草,它们都是我的爱神!
我们站在淇水边,任山风吹动衣袂,明镜般的淇水倒映着我们的身影。芜对我说:“淇水作证,我们一定会相守一辈子!”我有些感动,觉得很幸福,我看着着我的倒影,说:“你的承诺她都记在了心里。”他拉着我,我们坐在一大片狗尾草的水边,聊了很久,直至太阳将整个淇水照亮,我不得不要回家。我提起篮子,向他告别。他凑上来对我耳语:“我一定要娶你,等我!”我惊喜不已,说:“我等你!”然后,我恋恋不舍地目送他走向淇水的那一岸。
父母亲对我的晚归很生气,母亲责怪我:“买个菜那么久,还不去做饭!”父母亲一直对我很严厉,所以我不敢跟他们顶撞,就一声不吭的去了厨房。哥哥正在劈柴,看见我满面春风,跟往常不太一样,就问我:“今天遇到什么好事了?”我懒得理他,只是去做我的饭,我把狗尾草从篮子里拿出来放在旁边,看着它,想着他的样子,想起他对我说:“淇水作证,我们一定会相守一辈子!”也许我明天就可以见到他。我心里想着,竟然忘了做饭,嫂嫂过来看我只顾在那傻笑,便过来提醒我:“你还不赶紧做饭!”我连忙把狗尾草藏到篮子里,做饭去了。嫂嫂却若有所思地站在那儿,点点头。我做完饭后,想看看我的狗尾草,但我发现它不见了!我马上想到嫂嫂,一定是她拿去了!正要气急败坏地出去找她,又担心是自己把它放到了别处,此去不是不打自招?没办法,我只好不吭声。吃饭时,我注意观察嫂嫂的表情,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也许是我多虑了,我不禁暗自松了一口气。
吃完饭,我去收拾桌子,嫂嫂从后面过来,悄悄地对我说:“一会儿,到嫂嫂房间来一下吧!”我暗吃了一惊,她还是知道了。收拾完后,我走进嫂嫂的房间。嫂嫂拿着我的狗尾草,微笑地过来拉着我的手,将狗尾草放在我手中。我猜不透嫂嫂的笑中有什么意思,只觉得那个笑怪怪的。正当我奇怪的看着她时,她把我领到她的窗前,看着外面说:“妹妹,你看这棵桑树!”我望着窗外的桑树,在旧叶中又吐出新绿,层出不穷,再加上挂在桑叶间浅红和深紫色的桑葚,甚是清新可爱。我不知道嫂嫂到底让我看什么,只好问她:“嫂嫂,看什么?”“桑葚熟了,”她意味深长地说:“有一种鹘鸠鸟最喜欢这桑葚,趁着桑葚正熟,怎么也吃不满足,直至把自己吃醉,吃伤自己的身体。只为了几颗时令的果子,这样沉溺,岂不悲惨?”她接着对我说:“世间男子大多三心二意,你看他风华正茂,巧言令色,便以为他会与你相守一辈子,把自己的心交给他,实在太傻。”嫂嫂眼神黯淡下去。我想起了哥哥,嫂嫂也算是苦命人,哥哥当初就是看中了嫂嫂的姿色,将她迎娶进门,过门后,夫妻俩倒也过了几天甜蜜日子,但哥哥偏偏不满足,总喜欢在外面沾花惹柳,嫂嫂人软弱,也无奈,亦无人倾诉。我没想到嫂嫂会对我说这些,她平常是不太理人的。对于嫂嫂的劝告,初尝到爱情甜蜜的我,当然听不进去:“不,嫂嫂。这个世界不只是哥哥这一种人,我相信芜。”嫂嫂叹了一口气,说:“随便你吧!鹘鸠吃醉时是不会知道自己最后会被伤到的,只希望你能仔细思量一下,不至于被骗了。”我朝嫂嫂讨好地说:“好嫂嫂,别对父母亲说啊。”嫂嫂一笑:“我本来就没想过。”我听到嫂嫂说完,放下心来。别了嫂嫂,想着芜的就要向我提亲了,心里充满了甜蜜,便干什么也有乐趣了。
第二天,我告诉母亲说要和伙伴薇去洗衣服,她同意了。走到淇水边,我也无心洗衣服,满怀心事的看着淇水的那一边,不知道他今天会不回来。薇很奇怪的看着我说:“绮,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我摇摇头:“没什么。洗衣服。”我看陆陆续续的走来几个人,也不见他的身影,便有些丧气,只好埋头洗衣服。洗完衣服,我还站在水边望着,薇对我说:“走吧!你在看什么?”又拉着我的衣服。我回过头,满山的狗尾草在太阳下轻轻舞动着,我折了一棵狗尾草,恋恋不舍地跟她走了。以后每一天我都会找个理由出去,站在高高的断墙上,等着他的身影。地势高耸的断墙,将整个淇水和淇水的那边的情景一览无余,来来往往的人走往淇水的两边,可是我总是怀着希望去失望着回。已经是两个月了,我实在不敢相信他欺骗了我,狗尾草已经从嫩青色慢慢变黄,仿佛这漫山遍野的都是他的味道,我越想他,这像稻芒的狗尾草越是像巨浪一样涌进我心里刺痛着我。从断墙上俯视着他作下承诺的淇水,我忽然有个决定:我要去找他,他一定要给我一个解释!
回到家,我打算瞒过父母亲,悄悄整理东西。这时母亲却过来了,高兴的说:“你上哪去了,有位公子向你提亲来了,赶紧打扮打扮。”我心里一喜,他终于来了!我赶紧洗漱打扮,就跑过去,在屏风外偷偷地看着,我才想着要去找他,他就来了,看来他不是嫂嫂说的负心人。他请好了媒人,拿来了嫁妆,父亲很满意。我这才知道,他一定是去筹钱买嫁妆了,两个月等待的怨气和猜疑一扫而空,换来之的是对未来的憧憬的激动心情。父亲答应他今年秋天办亲事,芜很开心,他看见了屏风后的我,我拿出当初他送我的狗尾草,与他双目相对,此时无声胜有声,两个月的别离之苦都化作含情脉脉。我知道我们以后会永远地在一起了。
亲事定下来了,我便要做自己的嫁妆,纺线、裁剪、缝制。在袖口,我缝上一棵狗尾草的图案,它是我的爱神,我要永远记住它。等待的日子是既漫长又甜蜜的,我每天都在勾画我们的未来,想像我们在每一个长着狗尾草的季节,重温相恋的幸福。我在家不停地做衣服,有我的,更多的是他的。打发了等待的每一天,终于等到了秋天。在那个丰收的季节,我要迎来我的幸福了。院子里的桑叶已经发黄飘落,嫂嫂对着满地的桑叶发呆,看见我走来勉强的一笑说:“愿你能幸福!”便进了屋。我看得出她话里透着凄凉,大概她想起了自己成亲的情景吧,所以我并不以为然,激动地去准备自己已经整理了无数次的嫁妆。一阵秋风吹过,刮起漫天的黄叶。
那一天,我终于趟过那条淇水,来到了我未来的家,这个地方叫顿丘,是一个小镇。他家没有父母,只有个哥哥,兄弟俩是从外地过来,经过几年辛苦打拼,倒也有些家产。自我嫁过来后,我安心成为这个家的女主人,芜经常出去做点小生意,也并不经常在家,我总是一个人做完家务后,站在淇水边看那些枯黄的狗尾草。后来,我问芜在忙些什么,为什么自从我嫁过来后,也不曾跟我谈心,他说忙,但从他的眼神里,我看到了不耐烦,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冷淡,甚至都有些怀疑我嫁错了人。一天晚上,我拿出已经枯碎了的狗尾草问芜:“芜,你还记得它吗?”他那天喝了些酒,一口酒气的说:“不就是一棵狗尾草嘛,现在你都成我妻子了,还留着干什么?”说完他把推过我的手,狗尾草随风卷入黑夜中,无从寻找。我吃惊的看着他,他一点也不像以前的他了。那晚我没理他,我在思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芜变得那样快,让我觉得这像一个圈套。洗漱完毕,我就睡了,梦里漫天都是飞扬的狗尾草种子,越飞越远,直至将这片天带走,剩下狗尾草的光秃秃的躯壳,我眼睁睁的看着它们带走了我的爱神。然后是嫂嫂那无尽忧伤的眼神:“我说过鹘鸠吃醉了是不会想到自己最后会被伤到的,你现在该相信了。”我挣扎着想逃,结果被吓醒了。我醒来一看,天还没亮,只在远边有一片昏昏暗暗的云。我心里很难过,像有东西堵着胸口,于是就穿好衣服走出去透透气。黑暗中,我重新审视了我的家,这是我满怀幸福希望的地方,是我将付出一生的地方,现在却让我产生虚幻的感觉,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我叹了口气。
我不得不承认他已不是原来的芜了,平平淡淡过了三年,我也已习惯了,他过他的生活,我过我的生活,但我还是在做家务的某些时候想起以前的片段,和嫂嫂忧伤的眼神,这是我的命吗?不!我一定要弄清楚他当初为什么要娶我,现在又对我如此冷淡!只是,芜从来都没给我留下询问的机会,每次想跟他聊聊,他总推脱忙或者累。后来,那个中秋,兄弟俩一起过节,兄长将酒举到芜的面前说:“芜,我们当初逃亡到此地时,人生地不熟,无依无靠,现在,我们不仅成家立业了,还做了生意,有了家产,可以说是父母在天有灵呀!为了我们能有今天,干!”芜敬过兄长说:“这些年,多谢哥哥扶持,弟弟生意才能越做越好,为了我们的生意越来越兴隆,干!”兄弟俩在月下谈起自己由苦到甜的生活,百般感慨。于是,桌上几坛酒很快就喝完了。我端来瓜果正想劝他们少喝点,却不想听到了我心里渴望已久的答案。兄长吃力地抬起他醉得沉重的头,对芜说:“我当初告诉你娶了绮,你就可以得到这里人的认可,就容易在这里扎根,没说错吧!现在谁还会再说你外乡人了,所以,多亏她呀。”“哥哥说的没错。”他们在那里轻描淡写,我却像是当头一棒,原来这样!我自持不住,将瓜果掉在地。芜看着满脸怒气的我,酒也清醒了一些。但他并没有歉意,反而向我凶道:“你不过是个女人,我将你娶过来过好日子是你的福分!你不要不知好歹!”那一刻,我才看清了他的薄情寡义:“当初我嫁给你,只当你是个重守承诺,有情有义的男子,原来你将我骗来做你的赚钱的奴隶!我真后悔信错了你!”兄长此时也醒了酒,轻蔑的对我说:“你个女人,我们兄弟喝酒,你却来生事!赶紧走开!”我现在的心思是百般的苦味只等发泄出来,偏偏要芜给我说个明白。谁知芜却厌恶地说:“我是想让你给我撑个门面,让我在这里扎根稳脚。可是要不是你当初赖上我,百般纠缠,我也不会寻上你这个只会跟丈夫顶嘴的女人!”“我真蠢,现在才认清了你的豺狼心!”那晚的月冷得像秋天的水泼到我身上,我忘不了月光下芜发狠的眼神,冷森森的刺得我浑身发冷,他用他醉醺醺的身体他我撞倒在地,指着我说:“哼!泼妇!以后我就是打你一巴掌你也要受着,再有半点不满,我就休了你!不是没人替你的!”我又气又恨,我当初不听嫂嫂的劝告,现在终于吃到苦头了。大嫂本来在厨房做饭,听到这边的声音,出来了。她焦急的问:“怎么了?”兄长却在旁边狠狠地说:“你来掺和什么!”又对芜说:“弟弟,这女人不不打不知道厉害。回去好好管教!”我满怀绝望,看着唯唯诺诺的大嫂说:“大嫂,你也是被骗来的么?”大嫂慌乱地看着我,讨好我似的说:“绮,赶紧别说了。没有什么过不去的。”我却看着他们发笑,真是一个吃软,一个怕硬!我冷笑着对芜说:“我可不是大嫂,随便你欺压的。你就是休了我,我也要将你的罪行公布天下,劝告那些傻女人,不要再上你的当!”大嫂已经惊慌的不知所措,想要劝我,可我偏偏不听。芜的脸惨淡得像鬼,他一把将我抓住,拖到屋里。
我拖着浑身的疼痛,只听到窗外飒飒的夜风一遍又一遍地从我的心里扫过,我盯着眼前的一片黑和一片亮,却什么也看不见,就连疼痛也麻木了,觉得睡了一样。过了多久,我清醒过来了,看到了那一片亮照着的东西,是一捆柴,还有一棵狗尾草附在柴上,只剩下一半的锋芒。我现在只剩下冷笑,于是我朝它冷笑了一声。
第二天,他果然带来了一个女人,我在柴房听到了他们的嬉笑声,芜又拿他的甜言蜜语骗那个女人。芜不让我出去,我只好费力地爬到窗前,这时,他们向我这边走来,我看到那个女人,趴在窗棂上对她说:“他是个骗子,你不要相信他!”芜却将她带到窗外挑衅地告诉我:“从今天起,她就是我的妻子。”我看着他,哼了一声:“你不过是个虚情寡义的骗子!她太傻了!”深情的女子好像并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像我那时一样。芜对那个女子说当时他娶我完全是被我的迷惑,娶到家来才知道我又懒,话又多,所以他把我休了,而他相信她一定会做个懂得相夫教子的好妻子。当他列举了许多我的过错,并在她面前表明心志后,就带着她扬长而去。我看着她偎依在芜身上远去的背影,真替她悲哀。
家里人对我的归来很生气,哥哥骂我败坏了他们家的名声,父母亲也骂我不孝。我也不想解释,只走到那棵桑树下发呆。嫂嫂走过来,在我后面轻轻地说:“绮,你终于明白了?可是枯黄的桑叶再也绿不了了。”我转头,嫂嫂眼里有心疼,也有无奈。我说:“嫂嫂,你恨过哥哥吗?”嫂嫂陷入沉思,好一会儿说:“没什么恨不恨,我嫁给他了,这一辈子都会追随他的。一个女人,是决定不了什么的。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接着她又对我说:“绮,曾告诫过你不要那么轻易的沉溺进去,你听不进去,我就知道以你的性子会有今天的。”我扭过头说:“我只为自己活。”嫂嫂摇摇头说:“你总是这么倔强。”我不想再说话,看着阳光下的桑树,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
秋去冬来,一场冬雪掩盖了世间万物,我在哥哥和父母亲的责骂下过了一天又一天,然后雪越下越深,直至将世间最肮脏的东西也掩盖住了。在又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我爬上山上的亭子,坐在冰凉的石桌上,远眺着蜿蜒而上的白,心里格外宁静,也许有一天世界会将最真实的一面展现给我们,那就是我的眼前这一切了。大雪覆盖了我的脚印,我看见远处慢慢向这里蠕动的黑点,接着黑点变成了人形,我站起来,知道等到他了。过了一会儿,他披着蓑衣站在我面前,我对他说:“你带我走吧,我陪着你浪迹天涯。”他将手递给我,在寒冷的冬天我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
茫茫的大雪追随我们的脚步,将我们掩盖在这个世界里,也许只有这样我才能成为我自己。





 

 
     
淇水、桑葚、狗尾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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