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诗意：

怎么说呢？美色总是这世界上的一份意外恩赐，当出生之时，没有人会料想到自己会变成什么模样，尤其是，美成尤物，那该需要何等想象力？但总有人站在大众面前，举手投足光彩照人，宛如明星一般，闪闪发光，令人不敢迫视。中国人的自由奔放之性格，本不输于任何优秀以及古老文明中的任何族群，且其热烈恣肆，于古尤甚。当有文字起，非仅女色，男色也一例进入审美的视野。《卫风·淇奥》便是如此。 

据说这首诗是赞美卫武公的，赞美他几乎有着尧舜一般的美德修养，以及周公召公一般的自律操守，对于周孔汤武的道德学问，更是磋磨钻研，务必求得功德圆满。于是他的风度翩翩仪容优雅，便有了充足的修养熏陶与坚实的道德基础，如此，足可成为族人领袖，引领国家走上富强之路，带领人民走上阳光大道。所以，这首诗便是一首不折不扣的颂圣赞歌。不过，这样的卫武公善则善矣，却不那么亲近可爱。这样的颂圣的赞歌美则美矣，却不那么风情毕至，引人入胜。这不禁让后世玩赏诗经的读者，略微丧失一些情趣。 

我们不妨遐想一下：《卫风·淇奥》就是那多才多艺桀骜不驯的 许穆夫人写的情诗，而她所赞美的对象，乃是淇奥之滨、卫国故乡的一个美男子，并不是她的亲眷、传说中的卫武公。我们也可以假设，这首诗是多才如许穆夫人者，帮助另一位爱慕这美男子的女子而写作的，这女子不仅爱慕这帅哥，更可能与他曾有一夕之情，枕席之欢。而这首诗便是追慕之作。显然，诗中的男主人公是位王公贵族，俨然有着一切美男子从容优越的风度，且年轻风流。诗人对男子的容貌、举止、言谈，无不赞赏有加；对他的穿着打扮，更是着力描绘——于是我们可以知道，佛要金装人要衣装，不仅仅是女子的明训，亦当是男子遵守的格言。这样的一个男子，其胸怀气度非凡，又喜欢调笑，谑而不虐，善于在微小细节打动人心，更有一种沁人心脾的温柔力量。他与女子言谈戏谑，算不算另一种“共同语言”？算不算共同生活中的欢乐片段？想夜半私语，情味也不过如此。怪不得三阙后诗歌戛然而止——再说下去，便是香软场景，其个中情味，岂足为外人道乎？ 

我们不妨想一下《洛神赋》中曹植对自己“容与流眄”风仪之描写。而三国之周郎风度，差可仿佛。大概而言，美而多情的男子形象，多如《红楼梦》中贾宝玉之流。高鹗续书虽然浅陋些，却也曾借袭人之口说出对贾宝玉的一番判词：“追想当年宝玉相待的情分，有时怄他，他便恼了，也有一种令人回心的好处，那温存体贴是不用说了。”虽然有些不堪，却也道出男子审美的真谛，美貌第一，若有温存体贴，便是一等一情人。只是且别说《淇奥》中这样的男子，便是贾宝玉北静王秦钟等等那样的，更是世上少有了！世间的女子，几世能够逢着几个？

这便是美的力量吧——人们对一首诗中的男子倾心不已，遥思敬爱，世间的男人岂不愤慨有加？于是便有了另一番遮蔽，他们正似那居委会老妈妈给维纳斯塑像披上衣裳一样，这些大儒们也给这淇奥美男子披上了另一件近乎神圣的外衣。历代的博学鸿儒觉得《淇奥》赞美男子之美是不雅的，是有损男子威仪，有碍礼教纲常，所以并不提起这首诗中对男子外貌之美的赞美感叹，而坚持要把皮相之美引入心灵道德学问，把那少见的美男子指定为卫武公的形象代表。唉，天地间之唐突佳人，莫此为甚乎？叵耐焚琴煮鹤，无趣之人多矣，《诗》之后世遂至湮没无闻，宁知非此腐儒之罪乎。 

和诗：

举目淇水曲折，

绿竹映着碧波。

曾经有位君子，

容颜如宝似玉，

端妍似经雕琢。

举止威仪娴雅，

风度从容夺目。

这样一位君子，

既见终难忘记。

 淇水曲折东流，

绿竹一派精神。

曾经有位君子，

耳畔宝石闪烁，

帽上明珠晶莹。

举止动人喜爱，

风流触人心神。

这样美丽君子，

一见焉能忘记。

 

看那淇水东流，

绿竹森然如织。

曾经有位君子，

宝贵有如金锡，

光彩如珪似璧。

为人宽怀大量，

顾盼玉树风姿。

言语温存有趣，

多情永存心底。 

2009-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