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年岁末,王俊智带来一沓诗集,让我作序。我于诗是门外汉,所谈难免谬误,姑且妄议吧。
鹤壁是个“诗城”。
鹤壁的诗,有着远古的、深厚的历史渊源。猎猎卫风,曾那么耀眼地吸引过孔老夫子的眼球,使他在删编《诗经》时保留了那么重要的地位;一条流淌不息的清澈淇水,更是数千年来,历朝历代诗人们讴歌咏叹的对象,那些大大小小的、有名的或未名的、到过淇河或未到淇河的文人们,都把咏淇当作一件雅事,清雅而高贵。“淇水遗风”渐渐地成了一种文化符号,一种诗意的、淡泊的、风雅的文化标记。这是极其难得的,也是我市独具而其它城市不能予夺的。所谓苍天(历史)垂幸,垂幸了鹤壁诗城。
因而,鹤壁出诗,出诗人,多诗人。在鹤壁市文学创作队伍中,诗人占居多数的位置。
鹤壁自1957年建市以来,诗歌创作大致可分四个阶段:文革前的、八十年代的、九十年代的(均指上世纪)以及新世纪以来的。文革前属建市初期,诗人以吕艾为代表。他的诗风格近于苏金伞(著名大诗人)和李根红(冀鲁豫诗人),作品多打着时代的烙印;八十年代的诗人以关劲潮为代表,他们讴歌生活,讴歌新时代。诗风虽力求多变,但基本上仍以现实为基础。鹤壁的诗歌也曾出现过所谓的“朦胧”,但比较短暂,没形成气候。九十年代后出现了一批中坚力量,一批成熟的企业家亮出了他们积蓄已久的诗情本色,使得五彩缤纷的诗坛沉稳地有了底蕴。至于新世纪是一个更加开放的时代,人性解放,自然回归,使老诗人眼花缭乱,又使新锐茁壮成长。他(她)们正试探着用全新的理念去彰显和诠释截然不同的新时代的独特视角与感受。毫无疑问,这种探索是有价值的,值得肯定的,尽管为这探索也许会付出些代价。
王俊智是探索队伍中一员上将。
王俊智似乎是位永不歇息的探索者。他多才多艺,写剧本,写民间文学,搞书画,都有一定的造诣。他研究罗贯中,率先大胆提出“罗贯中原本就是鹤壁许沟人”的独到见解。这样,“中原罗贯中”就和“太原罗贯中”、“江南罗贯中”并列成为研究罗氏生平的三个支撑点。我是支持“中原许沟罗贯中”之说的。这不单因我是鹤壁人的缘故,因了我对《水浒传》的重读。我记下总共一百多个在《水浒传》各章回里出的“方言土语”,这些方言土语是中原地区特有的词汇,直到现在还大量存活在鹤壁民间。比如“厮跟”这个词,我老家南阳就没有,鹤壁有,深深地根植在乡村民间。
探索者是可贵的,他们敢于发现,勇于创新,这是一种精神品质,也是一种人生的美德。
鹤壁土生土长的农家子弟王俊智是淇滨区一位局长。在积累了丰富的知识和阅历、经验之后,现在把探索的矛头转向了诗歌,转向了文学中这根最敏感、最飘逸的神经(当然,早在学生时代他就写过诗,但那只能算铺垫),王俊智做了些什么和意欲做什么呢?
王俊智浩浩荡荡写了三部传记式的、乡村纪事体的、既是长篇组诗又各自独立成章的叙事诗篇。
纵观全国文艺界,近几年来传记类文体层出不穷,出名之作也有上百部,然而,用诗歌语言纵述的却不多见。王俊智之举不能不说是“独辟蹊径”。
这就是创新。王俊智敏锐的抓住了这个契机(也许他本人并未意识到),又作了件与众不同的事。记得有句名言这样讲,不吃别人嚼过的馍,做别人都没做过的事。艺术更是如此。“创新”是文学发展的生命之舟。
让我们打开王俊智的诗篇,欣赏一下他写了些什么。在《难忘》开头第一章《童真》篇里,第一首题名“点瞎炮”:过年放炮杖,/我们小孩抢,/拾来瞎炮杖,/掰折马台上,/摆成小圆圈,/折口对着放,/只要点一个,/立马都燃亮,/看谁摆得多,/看谁火花强……童趣跃然纸上,孩提的天真玩耍,同时又暗示着以后人生成长竞争的不可避免。王俊智难忘他的艰苦而又欢乐的童年,写“剪窗花”、“进城”、“看戏”、“跳墙头”、“摸树核”、“打转扭”,也写“推磨”、“推碾”、“抢骨头”。他写他的众多的童伴,更写他的亲善乡邻。写乡俗俚事,写“漏粉条”、“倒红薯”,也写“花轿”、“背瓜”、“打赌”、“起乳名”。王俊智给农村生产队的头头们“画像”,写队长、会计、保管员、饲养员、记工员、卫生员,也为农村里的“能人”雕塑,写老帮爷、石匠、瓦匠、掌坯师、木匠、铁匠、油匠、银匠、皮匠、吹糖人等等。王俊智为我们描绘出了一幅豫北乡村的“百业图”。
王俊智的诗歌语言很朴实,在“起乳名”里写道:古老乡村十字街,/喊起乳名挺亲切,/茅缸只,茅勺只,/腌臜儿坷尘儿耷拉只,/老虎豹子毛驴只,/马只骡只尥趵只,/牤只键只二狗只,/狼虫皮条三犋只……/柿皮柿包柯杈只,/柿胡篮只磨怪只,/蛆窝蚊子飞蛾只,/石头石子石碾子……/米圈满囤二斜只,/棒槌擀杖豁达只,/铁锤铁钎铁鏊只……在这首诗里,王俊智忠实地录下180多个乳(小)名,为研究豫北太行山东麓的乡风民俗提供了极其丰富的素材,这是一个特殊的贡献。
也许会有人提出疑问,这也算诗吗?我回答:是的,这是诗。民俗民谚民歌是诗歌的土壤,伟大的《诗经》现代人看着深奥,在远古的当时,大多都是民曲民歌,乡村人是可哴哴上口的。我们看王俊智为保管员塑的像:李叔是个保管,/腰里搭溜着钥匙一串,/低头辨钥匙,/抬头找锁眼,/粮仓他盖印,/过库把秤板,/春耕冬闲修农具,/夏割秋收手不闲,/麦场是场长,/手中簸箕不停扇,/身上常年粘糠尘,/灰头土脸熬着红眼圈,/农村最基层,/咋也不能算,/带品村官。朴实的形象立在我们面前,让我们不由起了几分敬意。
王俊智的笔触并没有仅仅停留在对生产队的回忆上,那是一段苦涩又眷恋的岁月,在《人生》中,他接着写了人生的磨炼。写拉煤、割草、打井、修路、拾粪,也写学毛选、听老红军讲传统、入团。他的笔触随着时代的进展记录下了许多在村里发生的故事,这些事有可悲的,可笑的,有值得同情与怜悯的,如半老徐娘,寡妇婶、驴哥、憨叔等等。
那特殊的年代,特殊的岁月,特殊的日子,也在王俊智诗集里留下了深刻的烙印。这烙印并不是简单的“非黑即白”,“非对即错”,而是忠于事件、人物、环境、合情合理地表现那特定历史时期人们的思想、活动与情感。如平沟造田、五叔、胡劳等。
平地一声雷,春天到了:那年,/春风早早刮起,/寒意渐退,/涌来阵阵暖意,/迎春花竞相开放,/长条绿枝上,/朵朵黄花点缀,/俺上南岗送粪,/采来一束迎春花,/让娘别在盛水瓶子里,/放在堂屋东窗台儿,/一只只蜂儿赶来闹着,/整个大院春色立马满园,/香味扑鼻,/到处弥漫着和熙的春意。粉碎“四人帮”,祖国大地迎来了春天,听:“春雨”,淅淅沥沥,“翅膀湾”,春天二三月,/苇笋拱出河滩,/露出翠绿小尖尖。新生事物就像苇塘的笋尖一样往上拱,“喇叭裤”、“烫发头”开始在农村出现。王俊智那时正青春年少,他随着“春天”一块成长,搞“试验田”,开“团代会”、“当选”。他是个进步的热血青年,样样工作争“头名”。但这时还是大锅饭哪,于是就有了二青的“砸锅”:……一马勺砸在锅中间,/干多干少一个样,/干重活却喝糊涂汤,/还不如砸了这大锅饭。生活已经作出了要求改革的提示,国家推出重大举措,恢复高考:俺发奋复习,/早晚攻起了书山,/玩命地复习冲刺,/黎明起床野外背史地文,/半夜三更挑灯做题数理化……恢复高考使很多人改变了命运,这些人如今都成了国家的栋梁。而参加高考时的求索、拼搏、奋战,也成了他们终生难忘的情愫。
如果王俊智把他的诗的笔触只顾及到个人的命运,个人的历程,那他的视野就不会开阔。王俊智在述写自己的同时,更关心的是村子(社会)的命运,他时刻注意着村寨的变革,竭力地捕捉那些反映变革的“细枝末节”。在《潮涌》中的《潮起》一章里写了奖戏、麦田、浇夜地、耕读传家、万元户、尥趵只、配种等。改革开放极大地激发了农民的生产积极性,人人都想发家,家家都想致富。在《潮涌》中王俊智大量地勾勒了众生相:库衩儿、真情、贩缸、信爷、电脑炒股、酒聘、送煤球、猪为媒、三黄蛋、鱼塘等等。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致富也有艰险,也有曲折:忽然有一天,/就见鱼塘鱼儿发了炸,/有的鱼儿翻白肚,/有的鱼儿飞跃水面垂死挣扎……,/急得富有两口子直跺脚,/哭天的份儿都有了……/原来上游有个小工厂,/违标排污把鱼杀……农民致富得有政府作后盾,更需要法律来保证。我们的政府就是要为人民利益服务的。事件最终得到正确处理,富有得到赔偿,重新养鱼,第年他的鱼儿丰收,赚了大钱。
江河奔流,泥沙具下,沉渣和泡沫是少不了的。王俊智也为此大胆地画了一幅幅速写:银哥、苹果园、创伤、二根、倒爷、红杏、狗蛋、马山、走私等,写了人性中的缺憾。在“马山”中叙述:马妻搭车风风火火赶到西山,/打开猪场办公门,/马妻差点昏倒门边,/原来,/二花(内侄女)坐在丈夫腿上……
但这毕竟不是生活的主流,主流事件人物是《云舒》中的黑蛋、三大件、彩电、农家舞会、台球、虎叔、林哥、春成、老文艺等。“花轿”描述一个家族几辈人的一个梦:结婚乘大花轿。老奶奶是一个烧饼领进门的,爷爷奶奶骑的互助组骡子,父亲坐的手扶拖拉机,现在致富的小四成亲:八台大轿朱红顶,/锣鼓唢呐开道行……/酒席办了八十桌,/宰猪放翻好几个瘦肉型,/片长也来把喜贺,/税务所长笑盈盈,/齐夸农民企业家,/利税大户好典型,/带领乡亲共致富,/大花轿圆了几辈梦……
每个村寨都有自己的“脊梁”、“村魂”。革命年代这样,抗战年代这样,在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新时代更是这样。他们中流砥柱,信念坚定,是乡村的主心骨。
王俊智热情饱满地讴歌他们,赞美他们。他们是全爷、强叔、庆叔、大平、昌哥、毛大哥、豁子、黑印、五成、牛状元、秀妮、墩爷、圈儿叔、怪弟、四保、松香、晓东、马志、铁链、焕爷、耳巴等。请看“松香”:松香头脑开阔又能说,/为人干事,/说到做到风风火火,/她在娘家,/民兵连长妇女主任都当过……/松香当村副后,/带领大家搞副业,/排解村民纠纷,/拢络人心,/做了大量工作。/她趁着大伙这股顺心劲,/立马搞了几个塑料大棚,/种植茄子辣椒黄瓜,/又聘请蔬菜技术员,/集体劳动致富,/一下红了山河。还有自卫反击战中被提升副连长、荣立二等功的耳巴,身残复员,可他战场立功的事,/始终保密不谈,/该种地还种地,/该下田还下田……
这就是我们的村民。平凡吗?平凡。英雄吗?英雄。他们是共和国的基石,也是共和国的脊梁!
勿须掩饰,《淇水年华》诗集还是一块璞玉,还有待进一步雕琢,使之成为精美的艺术品。由于诗歌的简练、概括性,人物、事件的选材要高度典型。还拿前面选的“迎春花”一诗为例,我鲁莽地对后面事件作了一点小修改:
……俺上南岗送粪,/采一束迎春花,/编成花环,/悄悄套在娘的脖子上,/一只只蜂儿赶来闹春,/整个大院立马春色满园,/娘又成了青春少女……原来是把迎春花枝插瓶里,没有乡村孩子活泼纯朴的天真野性,做成花环套娘脖子上味道就不一样了,最后“娘(祖国)又成了青春少女”有美的追求寄托,也增添了诗意。
一个时期以来,诗歌似乎走进一个迷茫的胡同,空洞、虚无、孤独、寂寞充斥诗坛,有的诗要么空话连篇,要么口号连天,我想请这些诗人和广大诗歌爱好者都来读读王俊智的《淇水年华》,相信你一定会如同走进丰收的玉米地,黍禾、泥土的芬芳会立刻胀满你的心房,使你觉得踏实,亲切,像吃了一顿久违的、醇香的、丰盛的农家宴。
是为序。
2008年元月10日
附:李志林简介
李志林(1941——
),河南淅川紫荆关人,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鹤壁市作家协会顾问。多产作家。作品涉及长、中、短篇小说,戏曲、散文、电视剧等。著名电视剧《阴阳宅》编剧。主要作品还有《山沟里的菊花》、《石头沟》、《考验》、《春播》、《龙须草》、《青春的旋律》、《火凤凰》、《丹江散记》等。
相关链接:1.喜见枝头柿子红(王俊智民俗叙事组诗序)2. 李志林:(中篇小说)春风挡不住(上) 3.
李志林:(中篇小说)春风挡不住(下)
以下摘自《淇县之窗·淇河论坛》:
ouhuaren
2008-3-7 2:08:12 |
为文人王俊智竖母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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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俊智的文学作品深有广(乡)土韵味,所有鹤壁城里乡村人都能看得懂,时气土气和风气展现的(得)淋漓尽致,大家看后都为这个作者竖大母(拇)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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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uhuaren
2008-3-6 22:37:3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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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uhuaren
2008-3-6 22:32:3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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