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遍中国历史,找不出比他们俩更坏的一对夫妻。他们简直是禽兽中的比翼鸟,恶棍中的双截棍。要是把他们的坏事一一列举出来,能凑够好几篇专栏文章。
说起来,殷纣王简直坏的离奇。他的太太妲己也和他一样坏。翻遍中国历史,找不出比他们俩更坏的一对夫妻。他们简直是禽兽中的比翼鸟,恶棍中的双截棍。要是把他们的坏事一一列举出来,能凑够好几篇专栏文章。
但是纣王并不是一开始就那么坏。他变坏有个过程。比如,出兵前周武王特地召开动员大会,声讨殷纣王。但在大会上,周武王也没列出什么像样的罪状,说的相当含糊,重点渲染的是纣王听女人的话、不重用亲戚、祭祀活动搞得不频繁。(见《尚书·牧誓》)光靠这些罪状,很难勾勒出一个暴君的形象。
后来的作家读了这些罪状,也觉得不过瘾。周武王是圣君的典范,那他的对手也该是暴君的楷模!所以,殷纣王的罪行必须丰富多彩。作家们开始发挥自己的想象力,不断添砖加瓦。到了司马迁写《史记》的时候,殷纣王的罪行已经颇为可观了。
司马迁津津有味地写道:纣王修鹿台、设炮烙、挖比干的心看是不是有七窍;有位妃子有点性冷淡,他就杀了这位妃子,还顺便把她爸爸也做成了肉酱;周文王听见这事叹了口气,就被纣王抓起来敲诈钱财。等等等等。受过宫刑的司马迁还特意描写纣王如何“淫乐”。据说,殷纣王以往大池子里灌满酒,往林子里挂满了肉,然后“男女倮相逐其间”,逐累了就喝酒吃肉。当然,这个娱乐方式听上去相当土鳖。这倒让我想起鲁迅讲的一个故事。农妇在地里干活,忽然叹气说:皇后娘娘何等快活!现在还不是在睡午觉?醒了就叫“太监,拿个柿饼来!”酒池肉林倮相逐,就是司马迁想出来的柿饼子。
顾颉刚先生写过一篇考证文章《纣恶七十事的发生次第》。他发现殷纣王共有70条罪状,都是各朝各代陆续加上去的。比如战国增加二十项,西汉增加二十一项,东晋增加十三项。而且这些罪状越写越夸张。就像司马迁说纣王修建了鹿台,刘向就补充说:鹿台高达一千尺!晋朝的皇甫谧一使劲,鹿台又变成了高一千丈!商周时候一丈大约折合两米。纣王为了淫乐,要爬上两公里高的鹿台。这时,我们已经搞不清楚这是一个残暴的君主呢,还是一个优秀的登山运动员?
学者说:纣王的形象反映了历史学的重要特征,那就是观念的成长性与层积性。这个说法太学术,翻译过来就是说:一旦某人掉到粪坑里,那么历史学家就会蹲在他头上拉屎。我们经常说:“时间会证明一切”“历史是公正的”。其实根据我的阅读经验,历史既不是公正的,时间更证明不了什么东西。历史是人记录的,而人是复杂的动物,我们已经很难知道殷纣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君主,我们只知道他失败了。
在牧野,纣王一败涂地。
大战前夕,司马迁又慷慨地赏给了纣王七十万军队。但考虑到当时的人口规模,纣王怕是消费不起这么奢华的一支军队。据估计,纣王的军队最多也只有几万人。几千周军(还要加上一些同盟军)和几万商军展开决战。据说战斗过程非常惨烈,血流得把木棒子都漂起来了。这些木棒子引起了孟子的忧虑。他觉得这个说法政治上不正确:“仁人无敌于天下。以至仁伐至不仁,而何其血之流杵也?”
这里的确有矛盾因素。首先大家一口咬定:周武王是仁慈的;但是反过来说,这么一场大战不多死些人也确实不过瘾。因此,大家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周军刚发起冲锋,商朝前面的军队就反戈一击。于是前队和后队自相残杀自相践踏,结果,“血流漂杵”。因此,虽然士兵死得很壮观,但都不是周武王杀的。
书上就是这么记载的。这看上去像一个奇迹。但它就是这样发生了。
据说,商纣王逃走,登上鹿台,自焚而死。周武王尾随而至,向烧焦的尸体射了三箭,砍下了他的脑袋,挂在太白旗上。商王朝就此终结。押沙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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