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浚县3
《中国历史文化名城浚县》第三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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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官事
 
作者:马金章  加入时间:2017-3-4 12:00:55

(2017-02-20 21:09:18)

旧作回望   《官事》发表在河北省文联主办的《当代人》期刊1999年第1期,责编为范国华老师。

 

那是一个草长莺飞的春日,确切地说是四月十日,这天太阳很明媚,可对于秀来说,却是一个暗无天日的日子。

秀上午到机关时别人已清扫过办室,打过开水,搁往日,她心里就会涌起一股自疚的潮水,浑身也会生出一种不自在来。可今日秀没有在意这些,上了班就神色忧郁地坐在办公桌前,焦灼的目光不时扫一下斜对门牟部长的办公室。

牟部长的办公室里访者不断。直到快下班的时候,找牟部长的人才断了线。秀不失时机地推开牟部长办公室的门,进了屋反身将门锁了。

办公室浓重的烟味儿呛得秀咳了两声。秀进门时牟坐在转椅上喝茶,他看到秀锁门的举动,放下茶杯站起来唤着:秀。秀没有像往日会他时那种酒窝深陷的盈盈的笑,她走到牟眼前,解开毛衣外罩,将黄花白地纯棉衫衣从牛仔裤腰中拉出来,往上一撩襟摆,一对颤悠悠的白亮乳房袒露出来。牟瞥一眼门,不安地说,秀,这不是时候。秀没理会这话,看着牟说,你摸摸我左乳,牟上前俯身在秀两乳上亲了两口后,就往下拉她的衫衣。秀一晃身子,委屈地说,谁让你亲了,你用手摸摸吗,左乳。说着双眼角竟含了晶亮的泪珠。牟心一惊,伸手在秀左乳上摸捏了几下。他摸到了与这柔软的灵物很不协调的一个硬块儿,心中猛然明白了秀今天神色慌张的缘由。秀说,星期天发现的,发现那天,仅蚕豆粒样的一点点,四五天工夫,就长成枣样大了。说着,秀眼角泪滴便滚下了脸,牟用手心将她的泪擦了,安慰着说,不要慌,叫叶看看吧。她今天上夜班,下午在家。牟看秀平静下来,走到门口打开了锁销。

叶是牟的妻子,是巿人民医院妇科主任医师。叶、秀俩是高中时的同学,秀是插班生,高二时从外校转学来的,秀很聪颖,属于那种心有灵犀一点通的高智商学生。叶勤奋好学,智商一般,是具有拼搏精神的那种学生。两人后来都考上了大学。秀学的政教,叶考上了医学院。秀毕业后分配到邻近一个县的一所中学任政治课教师。叶毕业后回本巿。秀和叶那些年见面机会很少。秀那年回娘家,在这里转车时,住在了叶家,当时她们都已结婚。叶是个很重友情的女人,晚上睡觉前,叶对牟说,今晚委屈你一下,你睡沙发吧,俺俩老同学要好好叙叙旧。秀一点儿不客气,还在叶额上吻了一下,并对牟打趣道,你不怀疑我们俩同性恋吧?

两个女友枕挨枕躺了。秀将被子掖紧,似乎有所歉意地对叶说,我这一来,夺了牟哥之爱,真不好意思。叶笑笑说,此言差矣,小别胜新婚,你给我们创造了一种别样情趣哩。秀说,是吗?那我今后经常来,经常在你们两人之间加塞如何?秀的话,逗得叶咕嘀咕嘀笑起来。俩女人是过来人,又是故交,何况又睡在一张床上,说啥话就不打墙。秀说我那男人蛮荒得很,一晚几次要那样,折腾得她没睡过一晚安生觉。好像医学书上讲每周二三次为宜,可他一晚就超额完成了一周的任务指标,叶姐你当医生的说说这正常不正常?牟哥也是这样吗?叶一边听秀的话,心里一边替秀嗵嗵,脸上也感到一阵灼热,她拐弯抹角地说,他要生在三年自然灾害时期,一顿只给他喝一碗黑豆汤,他肯定没有那般张狂劲了。说过,俩人都嘻嘻笑起来。

那天晚上,秀还问起了她们高中时的一个男同学。叶说,他前两年挺走运的,年轻轻的就被提拔为副局长了,不知啥时候,他和局里一个姑娘黏乎上了。后来,他和那个姑娘被人堵在现场,那姑娘就不计前情,一口咬定是他引诱强迫了她。他就受到了行政撤职处分。秀听了叶的话为这男同学惋惜,惋惜后又愤愤地骂那个女人不是东西,说要是她就敢做敢当。叶说我要是个男的,想找情人就找你这样的。秀说,下辈子吧,下辈子你脱生个男的,我就做你的情人。俩人又是一阵开怀的笑。

这之后,叶的丈夫牟官道很顺畅,两三年工夫已由科员升至到副处,当了县级巿的常委、组织部长,而秀的爱人还是一般教师。秀再来叶家时,就动了调到本巿的想法。她对叶说,在那里人地两生,形单影只,总想投奔老同学这里。叶就给牟吹枕头风,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帮了我同学忙吧。不久,秀两口子就调入本巿,秀进了巿委组织部机关,秀的丈夫进了巿教委。

 

那天下午牟下了班,到了家看到院子里停着一辆凤凰自行车,知道是秀来了。他走进客厅,从内室传出妻子叶带着笑的声音:甭进来呀,我和秀有个事。牟应了声,他联想到秀上午让他摸乳房的情景,心里就有点自责:让叶给秀检查这做法是否太残酷了!他坐在沙发上,随手翻看妻子放在茶几上的《妇科新论》杂志,脑子则多集中在隔壁叶诊断秀乳房的事上。只听叶对秀说,不要紧的,是良性的可能性大。秀你放宽心,但为慎重起见,明天医院找我,先给你拍一个X线胸片,再做个细胞学检查,适当时候,进一步做个活检。

秀从内室出来了,牟看到秀苦笑着脸。

秀调到巿委组织部上班的头一天,她去了牟部长家。那是个星期天,叶值班还没有回来。牟是在书房接待的秀。秀看牟正看一本名叫《中国十大奸臣一百计》的书,她在牟的书架中浏览了一眼,看到上面竖着《容斋随笔》、《长短经》、《战国策》、《官场厚黑学》、《资政类纂》等一些与官场有关的长短之术、正邪之道、阴阳之谋、明暗之法的书。就说,牟部长,你这儿有这么多好书。牟说,有时间就随便翻翻,兼容并蓄吧。接下来秀就说些感谢牟部长帮忙的话。牟说,自己人,不客气。牟看着秀洋溢着笑的娇美面容说,以后,不准你叫部长部长的。秀说,那好,有人时我叫部长,没人时我不叫部长部长好不好?牟说好,内外有别吗。秀说是呀,我总归是你的兵。人面场上,你该批评就批评,该骂我就骂我。背后,还请牟哥多关照,咋着我都不忘暗地里是你的人哩。牟听了秀这句语意含糊的话,看了一眼秀。秀的圆眼眯细,目光迷离地看着他。他的心动了一下,心说,这女人有一定道行哩。这天走时,牟将秀送至门口,临别,牟握住她伸过来的小手,他感到她的手心发潮发热,她的小手在他手里不安分地动了两下,她把那种欲望的信号传给了他,他用劲握握她的小手,他给她的信号一个满意的反馈。

有天在办公室,牟正在修改一份上报材料,背后一个人悄悄上去捂住他的眼,机关向来没有谁给他开这种没大没小的玩笑的,他知道这是儿童时常做的“让你猜猜”的小把戏。这是谁呢?他往外部门的几个同学身上猜,可说出来几个名字背后的人就是不松手,他犯难了,说,放了吧,你到底是谁吧?这时,一串清脆的女人的笑声从他耳后传来,一缕檀香随即可人地钻入他的鼻子,手松开原来是秀。秀看着他嫣然笑着,纤身一拧,丰臀在他腰窝上抗了一下,然后走到几步外的窗前亭亭玉立地站着。牟心里的干柴被秀忽一下点燃了。他从转椅上站起来,走向秀,双臂像老农杀谷草个儿样箍着秀。秀先是满面娇羞地躲着他的嘴唇,然后秀就颤抖着唇迎接了他火热的唇。两人深深地吻了一会儿后,牟的舌泥鳅一样探进她的小口,她吸吮着这游舌,像婴孩吸吮着奶穗,甜美得她的双腿不能自持。牟意识到这是在机关,便松开了秀。

那天秀下班时,本想给牟说什么,但看他办公室有人,就提前出了机关大院。她在十字路口下了车,等牟。一会儿,牟骑车过来了,她与他交换了眼神,跨上车两人一前一后地骑着走。秀说,他(秀的丈夫)今天下乡搞调研去了,仅剩下我一个人,做饭都没得劲儿。她想听到他咱们一起在街上餐馆吃吧的话,但牟没有说,他不是不知道她的心思,而是想,屁股臼一样大的小城,他这种身份的人,你不认识人家,人家却认识你,自己单独和一个女人就餐,让人看见了恐怕会说三道四。所以,他就干脆装糊涂。

在岔路口,他们分手了。

牟在家吃过饭,想到秀心里就产生一种惜香怜玉般的不踏实,感到怪对不住一个对自己有情的女人,他放下碗便骑车出了门,在街上买了水果、点心往秀家赶。秀开门一看是牟,脸上洋溢着意外的惊喜。秀果真没做饭。牟让秀吃他带来的食物。她让他和她一起吃,一边吃着,秀拿出她的影集让牟看,那是一册秀在不同年龄留下的玉照。她一边为牟翻着影集,一边自我炫耀地说她姊妹几个都嫉妒她的肤色,怪娘偏心眼儿,将那么美艳白嫩的肤色遗传给了秀。她渴望面前这个男人对她身子的阅读,便这样迫不及待地对其进行作序、注释。牟受了这蛊惑,他的目光从影集上移到秀的脸上,秀迷人的目光和他的目光碰撞在一起,他的头轰一下大了,阅读秀的强烈欲望烈焰般灼烤着他。他急切地翻开她的封面,一幅生动的图画展现在眼前:白亮的乳,玫瑰红的乳晕,紫葡萄般润泽的乳头。牟像一头饿羊寻到了肥美的牧场,将脸埋进她的乳沟。秀搂抱着牟的头,亲吻着牟的头发。牟胡乱地说,真美的乳,真美。

秀在矣的怀里醉红着脸,她瞄了一眼身后的床,用手摩裟了一下牟的脸庞,身子就想往床上歪。秀的一只手已按住了床沿,牟的眼光受到惊吓样停留在秀的手上。这是什么样的手呀,牟是个唯美主义者,对美的要求苛求了些,他垂涎于秀白嫩的肤色,丰美的双乳,平时却忽略了她的手指关节和指甲,秀的拇指关节粗大如男性渔民樵夫,指甲不是粉瓦筒形的,而是苍白扁平得呈簸箕型。牟看到秀的手,兴致的排浪落潮般地撤退。他将倾斜着身子的秀揽正,坐在床沿上说,对美的享受不能太贪,那样我会消受不了的。牟在秀乳上轻轻吻了下说,这对儿灵物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医院诊断结果,秀左乳房中的瘤子是良性的,但由于瘤子长得较快,要做乳房切除手术。

那天晚上秀打电话给牟,说到要切除乳房秀就哭了。牟在电话中安慰她:你安心治病,组织上会关心照顾你的。谁知秀听了这概念化极强的话,哭得就不成话了。牟在电话那头一味劝她,一个小肉疙瘩,割掉不就好了。没啥大不了的是不是,用不着哭嘛是不是?秀哽咽着说,良性的还不如恶性的,女人没了乳房,还是什么女人。秀说到这里伤心地挂了电话。

三天之后,叶医生持刀,给秀的左乳做了切除术。

 

部队有句俗话叫做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巿委机关的干部就套用为铁打的机关流水的兵。巿委机关干部选调进来时不是出类拔萃,便是有得力靠山,加之平时与领导接触多,被重视提拔的机会比基层干部要多得多,所以说一般在机关干上几年,就会被提拔放置到一个领导岗位上。组织部是掌握干部命运的部门,自己的干部往哪放占啥位更是近水楼台。和秀同期时机关的干部已有人提拔为副科,秀便动了出机关任一官半职的想法。她想去的单位是黄金事业管理局,这个单位肥得流油,要去这个单位她认为并不是什么天方夜谭,只要牟为自己使劲。有天和牟在一起,牟对她仍停留在欣赏把玩双乳的阶段。她提出想去好些的单位,最好是黄金管理局任个副职的想法。牟没说行,也没说不行,而是给她讲了全巿干部现状,分析了她的优势和劣势,说全巿女干部很缺,“世妇会”在我国即将召开,上面要求妇女干部要配到一定比例,并且每个乡镇、每个局委班子中都要有女同志,这对你来说,确实是个很好的机遇,你要注意干好工作,创造我为你说话的条件。

秀听了牟的话后,仿佛吃了定心丸,“世妇会”要在我国召开,有了这个政治背景,加上有牟给自己使劲做靠山,她认为,到黄金事业管理局任个副职是手拿把捏的事。

 

秀手术住院期间,牟带着部里的几个代表看望了她几次,由于是妇科病,这么多人来看她她有点不好意思。

半月后,秀出了院。秀那天洗了澡,光身站在镜前一看自己不对称的丑陋的胸,禁不住哭起来。为使左胸部饱满起来,她后来在乳罩里填了海绵和棉花,但总感到在人面前挺不起胸来。她原来自信无论风度和容貌、身材,都是挺不错的。乳房被切除后,秀再也找不到那种美的感觉和自信了。

后来她在一本妇女杂志上看到一则“为你再造秀美的真乳”的广告,就和丈夫去外地装上了硅胶乳。硅胶乳很逼真,和她的乳颜色、大小、弹性都差不多的。从这天起,秀脸上才重新有了喜色。为了证实一下这乳房的乱真程度。一天,她穿一件真丝连衣裙,以送文件的名义来到牟的办公室,她为了显示胸部故意挺挺腰身,但牟好像迁就她的短处似地不看她的胸部,怪异的目光总是停留在她的手指上。秀知道自己的手指离纤美相距甚远,心里就一阵慌乱,秀想牟对她一直没有深入一步的欲念,恐怕在于他压根就没看上她。这样一想,她感到胸部一阵阵发冷,接着像被人揉搓乳房一样难受。这天,她不知是怎样走出了牟的办公室。

七月,巿人大、政协开过了换届会,按常规,政府系列所属各局委班子要进行一次调整。为此,小道消息不胫而走,什么说法都有,甚至谁谁到哪个单位去都传得有鼻子有眼。组织部内部对这个话题往往讳莫如深,显得比别的部门的人胸有城府一些。秀觉得去黄金事业管理局的事应该找牟探探口气,但这几天牟组织一批老干部到青岛旅游去了。

牟从青岛一回来,秀就到他办公室去了。牟正在浏览一沓他这次旅游的留影。秀说让我欣赏欣赏。照片大多是在海滨浴场照的。秀看到其中一张,目光一下子被粘住了:蓝缎似的海面上,快艇高昂着头,雪白的浪花涌起好高,坐在快艇手后的穿着比基尼泳装的萍十分惊骇而开心地笑着,萍左手抓着牟闪着酱色光亮的肩头,从比基尼中绽开的丰腴乳房几乎要擦着牟的头发。秀感到胸肌一阵阵抽紧,连呼吸都不自然起来。牟看着秀异常的神色,心中好笑,这在海滨浴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秀却想到歪门邪道上去了。便说,这次去青岛前,先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看你愿不愿意去的,后来,考虑到萍分管的老干部工作,最后才决定让萍一同去的,。酸溜溜地说,萍去了好,萍比我去了要好。这时,牟手边的电话嘀呤呤响了。牟接过电话,对秀说,是巿委张书记让我去一趟。还有事吗?牟这公事公办式的规范语言使秀生了气,就想说我没什么事,但一想书记唤他说不定就是研究人事调动大事呢,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便说,听说最近干部要调整……牟截断秀的话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作为你的上级,作为这个部门的领导,进步的同志越多,我们部门越荣耀,我个人脸上越光彩。秀,你的事我会放在心上的,你放心。

不久,果然调整提拔了一批干部,那天上午一上班,干部科的科长嬉笑着要萍请客,萍喜不自禁地答应着说,好哇,是中天还是富豪,科长你点个地方吧。科长说,就上你们局的鑫鑫吧。秀听了这话,心马上被人抓了样提起来。鑫鑫酒店属于黄金事业管理局,难道?

秀担心的事很快得到证实,谁从干部科拿来了这批干部的调整任命文件,萍被任命为黄金事业管理局副局长,组织部另一名干部被任命为一个镇的党委副书记。秀的目光在任命文件上刷刷扫了几遍,里面没有她的名字。她感到眼前一阵昏眩。这文件中怎么会没有自己呢?坐在办公桌前,秀将自从有了想去黄金事业管理局任职的想法到向牟提出这个想法的整个过程回忆了一遍。牟几次与她谈起此事,都没给她个肯定的答复,现在看来,牟这滑头每次都在搪塞敷衍自己。他把劲早使在萍身上了。

秀阴沉着脸推开牟的办公室门。牟满脸堆笑地让她坐。秀坐下后,牟掏出支烟点燃了,深深吸了口说,秀,我知道你对这次没下去任职有想法,咱关起门来说话,我是极力推荐了你的,但……牟又吸口烟说,常委会上的事,我就不好明讲了,反正是这样一个事实:我提出你后,有位主要领导就提出了萍,说萍是矿业学院毕业,学的矿业开采和管理;你学的政教。萍到黄金局是学有所用,专业对口。秀你说,这种时候我还咋说呢?况且,萍到机关比你早两年,她先下去也顺理成章。

秀听牟在讲萍去黄金局的种种理由,嘴上没吭,心里却驳斥牟:萍是比我早两年进机关,用干部论资排辈却是组织工作的一忌,你组织部长不知道吗?再说,萍年龄上却比我小两岁。年龄这东西不饶人,先安排大龄干部才顺理成章。想到这儿,秀像一头无助但又愤怒的小羊,艾怨而凄楚地看着牟问,该不是萍的乳房更诱人吧!

牟的脸酱紫色一样红,他生气地说,秀你怎能这样说?你怎能这样说?

秀说,我咋不能这样说?我咋不能这样说?说过,秀呼地起身离坐而去。

隔天,牟部长召开了组织部全体机关干部会议,第一个议题是祝贺组织部萍和另一位干部得到组织提拔重用。第二个议题是以个人进步为题,对机关干部进行思想教育。牟要求部属正确认识三个关系:一是正确认识机遇与个人成长的关;二是正确认识组织关怀和个人努力的关系;三是正确认识个人成长与事业发展的关系。讲到这三个关系,牟部长放得比较开,他说,事业兴才能个人荣,要把个人的进步寄托在事业上、整体上。只有整体前进了,组织部工作做好了,我们个人才能有前途。时势造英雄,有成绩就能出干部,这也是政治上的整体效应。牟部长最后推心置腹似地讲:下去这两位同志,都是咱部里的老同志了。按说咱部里的干部,每一个出去当个正副科级干部都不成问题,咱们毕竟是管干部的干部吗?素质自不必说。可我这个组织部长是巿委的组织部长,总得考虑平衡关系吧。再说,部里的工作也得考虑承前启后是不是?

牟部长讲过后,分科室进行讨论,讨论时不少人认为牟部长讲得很全面很实在,秀却想,牟很伪善,丢了最关键的一个关系,这便是个人进步与有没有靠山的关系。不就是这样吗?萍有什么成绩,不就是去青岛凭那媚样儿攀上牟了吗?

 

如果说秀没去成黄金局是她在宦海风波中遭到的第一排浪头呛的第一口水的话,心理脆弱而神经质的她尽管心有艾怨,心神不宁,她还能把握住命运的小舟。可在她还没有调整好心绪的时候,第二排第三排浪头已汹涌着向她的小舟扑来。上级党组织为了扭转社会风气,克服官场弊端,采取了回避交流制度:巿、县党政一把手和组织部长凡是本巿籍人和连续在同一地工作十年以上的,都要交流到外巿、县工作。牟部长是本巿籍人,他就被调到另一个县级巿任了组织部长。太阳转了向,秀赖以乘凉的树荫移了位,她被丢在暴烈的阳光里,没有荫凉的呵护使秀头晕目眩、燥热不堪。这之后,巿里又提拔了一次干部,比秀后进机关的好几名干部都榜上有名,秀这时自认为陷入了升迁绝望的境地,她体会到什么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然而机会真正和自己失之交臂过吗?她想,机会确实垂青过自己,牟当时对自己多么有好感啊,后来就冒出了萍和他同去青岛,秀认为是这个时候萍夺走了她在牟感情世界中的那个位置,也便夺走了黄金局那个官位。秀这样认定了,就怨牟的心太花,就骂萍太不要脸,进而就怨恨自己太不争气,在关键时候患了乳房瘤,使自己在牟面前失去了魅力。想到这里,秀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这天夜里,秀失眠了,报时钟报过四点的时候她还没有入睡,脑壳里像放了个蜂箱,千万只蜂乱糟糟地嗡嗡着,她感到口干舌燥得厉害,但又懒得起床喝水。又过去了大约一个小时,睡意朦胧之中,秀看到牟向她走来。秀蹦跳着扑到牟的怀里,牟用微笑掩着内心的激动,他像佛教徒捻佛珠样不紧不慢地一粒粒解开秀的衣扣。当秀丰盈白亮的双乳跳到他眼前时,牟不能自持地张嘴噙住了她的乳头。正在这时叶推门进来了,叶发现了丈夫和秀的行为,气得拿起一把菜刀要割秀的乳,秀拼命地躲避着叶,叶终于抓住了秀。叶死劲地将秀撂翻在地。叶像缚谷草个儿样将秀压在她的膝下,然后挥刀砍向秀的乳。秀失魂落魄地惊叫起来……

秀的惊叫吵醒熟睡的丈夫。他开了灯,看到秀一脸恐惧,虚汗淋漓,问道,做噩梦了吧?秀从梦境联想到她在现实中的处境,伸臂搂住丈夫的肩膀,禁不住哭起来。

 

打这天晚上开始秀老是失眠,老是做被叶切乳的同一个噩梦,从噩梦中惊醒后就是一身虚汗。晚上失眠做噩梦,白天茶饭不思,几天下来,人瘦了一圈儿,加上神色恍惚,秀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为了摆脱那个噩梦,秀晚上睡觉前就吃几粒安眠药。药倒是起了镇静作用,但仍不能使她摆脱那个噩梦。噩梦做的多了,思绪循着噩梦进入另一个轨道:秀怀疑,是不是她和牟原来的隐情被叶暗中发现了,叶为了报复她,抓住了她左乳患病的机会,名正言顺地把她的左乳切除了?很可能是这样,既然瘤是良性的,当时叶怎么没在保守治疗上给想想办法呢?这个推测在秀脑子里车轱辘打滚般地转得遍数多了,叶就成了他认定的报复凶手。这样一来,秀思想的滑车便陷入了更深的沼泽。叶即便真动了不该动的手术刀,自个又能怎样呢?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谁能说对她的乳房当初不该动刀呢?再者,是自己先做了对不起叶的事,自己有苦不能诉说,即使倒了这苦水,恐怕被社会舆论指责的首先是她而不是叶……秀由于整天都被这些思想包袱拖累着、折腾着,面容显得更加憔悴,精神显得更加恍惚,工作上也丢三拉四,经常受到领导的批评指责。

巿委又提拔任命了几个干部,这自然不会有秀。官运一次次讪笑着离秀而去。

秀精神的家园荒芜了。

 

秀吃过早饭,骑上自行车来到了黄金事业管理局,她在大门口碰上了萍。萍和她打过招呼,让她到办公室坐,萍的办公室在二椄。黄金局果然与别的局不同,红地毯从楼道过厅一直铺到各个办公间。萍的办公室设施比巿委领导们的还阔,皮转椅,柜式空调,一溜儿真皮沙发,除两间大办公室外,还有一间卧室,卧室一侧配有卫生间。秀简直傻眼了,她想到自己坐的挤着七八个人的大办公室里的那张破椅子。这椅子一到夏天,猪肝色的油漆像沥青样发软变粘,如果不垫张报纸,坐会儿起来时它就粘住了你的衣裙。她刚调到组织部时,不知这椅子对人的屁股有这种热情。那天她穿的连衣裙,裙薄身热,在椅子上坐得久了,起身时一下带起了椅子,当椅子扑通从她裙上坠下时,她裙上的两个屁股蛋处像被粘上了紫色膏药,引得同室几个同事好一阵笑,这被当成组织部的经典笑话传了下来。现在,萍与她的办公条件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而这一切都该属于自己的呀。秀这样怔怔思忖的时候,萍倒了茶放在她面前,茶杯莹白剔透。秀揭开杯盖,一股清香随着一团雾气在四周弥漫开来。本来该我是主人萍为客人的,可阴错阳差,鹊巢鸠占。秀想到这些,心里便对萍充满了敌视,口头上却敷衍着萍的一些客套式的话题。

萍看秀并没什么事要找她,她有好多事要处理,不能陪秀闲聊,便暗示秀说,自离开组织部后,咱们在一起玩的机会少了,我想,趁个什么时候,咱组织部几个姐妹非要在一起聚一聚,玩它个痛痛快快不可。秀,你说如何?秀不置可否地笑笑。萍看秀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心说,一个木脑壳子。萍不得不明讲了:秀,咱姐妹改天再聊,局长今天上午找我还要研究个事儿。秀说,你去吧,你去办你的事,我就在这儿。萍吃了一惊,秀这妞子神经了吧?怎么赖在别人办公室不走?但萍想到和秀同事几年,只好脸上强挤着笑说,那你就在这儿坐着喝茶、看报。对了,这里还有几份时装杂志,你翻翻,我去了。

萍出去了。秀离了沙发坐在了萍的皮转椅上,面前宽大的办公台桌明镜般的漆面映出秀的眉眼。秀这时感到一种没有过的惬意,朝思暮想的这把交椅终于被她坐上了。秀感到一种神奇的力量像潮水一样在她身上涌动,她亢奋得想跳想唱。她脚尖儿轻点了一下地毯,转椅便灵活地转了个扇面,靠窗条几上的一个文件夹便进入了她的视野。秀伸手拿过文件夹,这是几份要开采金矿的请示报告,秀一页页看过,然后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笔在批阅意见栏里刷刷签了:

 同意开采 

    秀

1998年8月12日

这时,萍进来了,一看秀竟然这样做,吃惊地说,秀,你开什么玩笑?

秀看着萍说,这文件,我看过了,我同意他们的申请。

秀的神经一定出了问题。萍在得出这个可怕的结论时很有些伤感。同事几年,秀怎么能得这样的病呢?她想送秀回家,可秀看看表说,还不到下班时间,怎么能早退哩?萍哭笑不得地只有陪着秀说些可笑的话题。

十二点时秀说下班吧。秀离开“她的”办公室,骑上自行车走了。

第二天八点萍上班到了机关,一上二楼,发现秀已站在她办公室门口。萍心中犯怵,秀再在她这里呆上半天可怎么工作。她就悄悄下楼进了门口值班室,无可奈何中她拿出手机拨了老领导牟部长的手机号码。通了后她将秀精神上出了问题的事告诉了牟,那头的牟显然也是大吃一惊。萍说,秀现在就在她办室门口,要是以后她常这样来她办公室要上班、要批文件如何是好?那边的牟部长长地叹了一声,停顿了一会儿说,你可用这个法试试……萍听了牟部长的法儿说,我马上去试试。

萍关了机,忐忑不安地上楼了。

秀仍站在她办公室门口。秀看到萍,用责备的口气说,萍,你看你迟到了多长时间。

秀看萍不答话又说,我得有这门上的钥匙。

萍仍不答理秀,脸上强装着笑。萍走到秀的身边,对着秀的耳朵悄悄说了句什么,秀一听,脸色马上灰了,然后,惊恐万状地抱着胸蹬蹬下楼逃了。

萍进了办公室,又要通了牟的手机,兴奋地说你这招真绝,我对她耳朵一说她没命似地跑了,还是领导高明啊。萍说到这儿嘻嘻娇笑起来。

秀患的是间歇性神经病,病情一发作她就到黄金管理局萍副局长的办公室“上班”。萍不在时,其他人都撵不走她。萍在时,她在秀跟前轻轻嘀咕一声什么,秀就会惊慌失措般地逃走。萍用的是什么绝招撵走的秀?黄金管理局的人问起这个话题时,萍总是笑而不宣。萍越这样,人们越感到神秘,于是,好事人的就做出种种猜测。

 

这天,黄金管理局召开全体职工大会,秀来“上班”。秀见干部职工都集中在会议室里,不满地说,也不通知我一声!秀径直走到会议室,坐在了主席台上,台下立时一片喧哗。几个人怎么也劝不走她,碍于她是组织部的干部,又不好对秀动粗的硬的,一干人一筹莫展时不知是谁叫来了在办公室作讲话准备的萍。萍一看秀这种做派,就竖眉立目对秀厉声喝了句:叶医生来了!秀听了这话,惊慌着立时离开主席台,像往日一样惊慌地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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