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三章 白马三章
名城浚县2
《中国历史文化名城浚县》第二卷

 

   

探索创作 - 文艺作品 - 白马三章
白马三章
 
作者:张富民  加入时间:2012-4-15 10:17:18

庚寅年春,草长莺飞之时,约上刘会喜、朱光临、朱中月、马新志,我们一行驱车从汉代黎阳城南,紫金山北,沿乡村公路奔东而去,过了大金堤,便是黄河故道,返青的麦苗被春风吹佛,绿浪滚滚。金代之前,这里正是黄河的主河道,我们似乎是在黄河的波涛中乘舟横渡,别有一番感受在心。

终于远远望见南北一溜古堤,横亘在目,应是古黄河的右岸了。堤上村庄左呼右应,九股路、酸枣庙、李村、马村、朱村……全是占堤而居,进了酸枣庙村,不知不觉就登上了古黄河的堤岸,大堤外面,仍是一望无垠的碧绿麦田,谁能想到,这就是当年声名显赫的白马坡。白马坡在过去很长时间内,水泊连连,芦草横生,历史上屡有驻军和屯田,筑罗堤、扎营寨,有“九罗十八营”之称。改革开放后,使这里成了良田沃野,再不见古代的水泊草潦。随着微风吹拂,有关白马坡的一系列的故事,从历史的烟云中纷至沓来,于是有了白马三章,有了一节三叹。

一、吊逯明

在酸枣庙村,古黄河大堤的遗迹随处可见,村民取土建房,使大堤残缺不全,村名为酸枣庙,那就肯定有庙,不过要找出当年因庙得村的酸枣庙,还真是为难。上年纪的老人说,那座庙就是保存了北齐造像碑的佛时寺,因庙中曾长有几株粗壮的酸枣树,所以就叫酸枣庙。佛时寺在村东的大堤上。今属小李村的地界,也早成了一片平地旷野。我们没有找到酸枣庙,只在佛时寺旧址上见到了散存的北齐石刻,又在酸枣庙村南与马村之间找到了沉寂无声的逯明垒遗址。

酸枣庙与马村之间,黄河故堤隐隐现现,一片明显的高地上,有一座小庙,庙前几棵老杨树挺拔参天,老鸦在上面搭的窝,据说几里外都能看到。庙前有一条土路,向西连着一片台地。中月说,那就是逯明垒。很显然,遗址与黄河大堤连为一体,却又明显高于周围的堤面,是东西两座台地,它高不到2米,面积有两亩地大小,中间有被铲平的地方,使台地东西不相连。浇地的老汉说,分地前(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有四五亩大,也比现在高得多。村里人建房垫牲口圈从台上取土,就成了眼下这个样子,幸好还有台地的摸样。我们沿着台地边沿,试图找寻出它当年的摸样,遗憾的是,仅在土层断壁上捡拾到带有蓝纹的老砖残块,和带有麻布纹的瓦片。

这里位于古黄河的右岸,正对着广袤的黄河滩,史书上说,做为军事要塞和渡口,逯明垒曾发挥过重要作用。

《水经注》记载:“黎阳东岸有故城”,《郡县志》上说:“白马故关在卫州黎阳县东一里五步,白马津即此地,后更名黎阳津,此白马津之北岸。”又说:“黎阳津一名白马津,在白马县北三十里逯明城之西南隅。”“逯明津在逯明城下,逯明津又名白马津。”也就是说,此处为逯明故城,而黎阳津对岸的白马津就在此城西南位置。逯明垒也称逯明城,它控制着黎阳津对岸的白马津,地理位置十分优越。

此城为逯明所修,逯明是东晋后赵皇帝石勒手下十八骑之一的大将军。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东晋将统一的华夏又一次带进了战乱的漩涡,十六国的纷争,闹的鸡犬不宁,从腥风血雨中,杀出了羯族出身的石勒,他手下有如狼似虎的十八骠骑,各个出身微贱却武艺高强,其中就有逯明,石勒东征西杀,从太行脚下杀过黄河,一直杀到长江岸边,石勒也由一名为人放牧的奴隶成了后赵国的皇帝。杀人成了石勒用兵的最大乐趣。晋永嘉三年(309年)十二月,石勒引兵由黎阳津渡河攻陷河对岸的白马,一次坑杀男女老幼3000多人。翻开后赵史,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然而,这位杀人大王竟有天助。石勒在征伐前赵刘矅时,到了白马津,一时间无法渡河,谁知冷风凛冽之中,上游下来的流冰冻结河面,石勒兵马得以踏冰过河,他喜不自禁,以为上天显灵,遂改白马津为“灵昌津”。逯明跟随石勒为建立后赵立下了汗马功劳,尤其是他在黄河岸边筑垒建城,使他的名字与黄河岸的白马津渡连在一起,留在了后人的记忆里。石勒时代,战乱纷扰,垒壁盛行,这是战争中防御的需要。为了巩固白马津重要渡口,石勒命逯明在津边构筑城垒,这就是逯明垒。逯明垒成了扼控黄河重要渡口白马津(也称逯明津)的军事要塞。

逯明城当初的规模有多大呢?遗址大部被村庄掩盖着,已很难看出究竟。《河南通志》描述到:“黎阳津东岸有故城,险带长河,周二十里,戴延之谓为逯明垒。”也就是说,建于黄河岸边的逯明城垒,周边有二十里之大,这样说来,明代修的浚县城才周九里,可见这逯明城竟是一座具有相当规模的城池壁垒。

沧桑巨变,历史无情。黄河自金明昌五年改道南徙,这里虽然还有辽阔无际的白马坡,但缺少了黄河天险,加之黄河故道留下的水泽和沙滩,造成交通不便,这里也失去了战略上的重要性,这一历史重镇,日渐冷落。尽管五代时仍有六明镇(即逯明镇),但它终于还是湮没于黄河故道的沙浪里了。

麦苗青青,春风微凉,遥想1600多年前,这里市声嘈杂,行人商旅或渡河北上黎阳,或登岸南宿白马,去完成着各自的人生使命,而逯明所构筑的城垒,除了军事作用外,也成为大河南北经济交通的咽喉要道。同时也吸引了许多诗人骚客,睹景抒怀。唐代高适,在《夜别韦司士》中,生动地描述了逯明城傍白马津的自然风光:“高馆张灯酒复清,夜钟残月雁归声。只言啼鸟堪求侣,无那春风欲送行。黄河曲里沙为岸,白马津边柳向城。莫怨他乡暂离别,知君到处有逢迎。”刘禹锡也在《和滑州李尚书上巳忆江南禊事》一诗中写到:“白马津头春日迟,沙州归雁拂旌旗。柳营唯有军中戏,不似江南三月时。”就连诗圣李白,在安史之乱前夕,也挽轡走到白马津边,回望历尽沧桑的逯明城,注目涛涛万里的古黄河,这时,大风起处,黄河浪涌,坐下骏马扬鬃嘶鸣,联想到河北幽燕一带安禄山正在酝酿谋反,一场厮杀势不可免,英雄用武,报效家国的时机就要到了。李白即景生情,挥袖向天,写下了乐府诗《白马津》:

将军发白马,旌节度黄河。

箫鼓聒川岳,沧溟涌涛波。

武安有振瓦,易水无寒歌。

铁骑若雪山,饮流涸滹沱。

扬兵猎月窟,转战略朝那。

倚剑登燕然,边烽列嵯峨。

萧条万里外,耕作五原多。

一扫清大漠,包虎戢金戈。

李白在诗中流露出的浩然之气,和着黄河的涛声定格在了逯明城下白马津边的历史中。

如今,石勒走了,逯明走了,就连诗圣李白也走了。当年的一切,都成了不复再现的梦境。

二、哭颜良

这一段黄河右岸古称瓠子堤,它从当年的滑台向东北延伸,到了酸枣庙村又折向正东,过滑县蔡胡村又拐向东南。到白道口时再次折头向东。瓠子堤在这一带构成了一把太师椅的形状,它的背后曾是风起云涌的黄河,而它的面前则是浩渺开阔的白马坡。白马坡背靠大堤,怀拥白马城,而在太师椅的右扶手处,镶嵌着一颗珠宝。这颗珠宝,就是白马山。古书记载,山上曾有白马群行,悲鸣则河决,驰走则山崩。白马城、白马津、白马坡皆因有白马山而得名。

白马山在哪里?《大清一统志》记载:酸枣庙村南有土山,俗名白马山。如今就在浚县善堂镇酸枣庙村南、马村村中。当年它高大巍峨,还有白马群行山上,经过岁月磨蚀、河水冲刷、人工挖削,而今仅剩一座高十余米,广不过半亩的土丘。

白马山临傍古黄河,与瓠子堤连为一体,山顶有座前几年新建的关帝庙。最初的关帝庙建于何时?无人知晓,也许元末战乱将它焚毁,明嘉靖四十年重建时,在庙前建有碑亭,亭下有一通“白马坡刺颜良图”碑。

这座关帝庙,历史上古柏苍郁,香火旺盛,民国时仍然“庙宇巍然,威灵尚在,远而望之,苍松古柏森列于崇冈之上,风声怒涛,犹凛然有生气。”只可惜,上世纪四十年代,庙宇被一帮玩杂土匪一把火给烧了,圣人之所,再一次遭遇劫难。关公的悲哀,在之于世道不明,兵荒马乱。而比关公更可悲的人,那就是颜良。

东汉建安五年(公元200年),春天。

白马城外,旌旗如林,战马嘶鸣。袁绍手下五虎上将颜良所帅万余兵甲早已将弹丸之地的白马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在这之前,曹操在黄河以南广大地区攻城掠地,势力不断扩充,更可气的是他坐许都、挟天子,让天下英雄个个喘气不匀。袁绍兵多将广,财大气粗,视取江山如囊中探物,占据邺城后更有俯视天下之感,怎能眼睁睁看着曹操做大而袖手旁观?于是乎,扫清沿河两岸,然后直捣许都,劫夺汉献帝,便成了袁绍的战略梦想。

白马城位居黎阳津对岸,离白马津只三十二里,首当其冲就是拿下白马,建立黄河南岸的桥头堡。而白马城正处曹操掌控。袁绍提兵10万进驻黎阳,派颜良率精骑度过黎阳津,围困白马,志在必得。

东郡太守刘延面对强敌,一筹莫展,眼看白马城破在即,军情十万火急,告急文书送到官渡曹操手里,曹操深知白马位置重要,迅速点起人马北上救援。这时谋士荀攸为曹操指点迷津,让他只可如何如何,不可如何如何,并说,黎阳与白马仅一河之隔,黎阳津又是快速通道,一旦袁绍大队人马给主公来个反包围,后果不堪设想。曹操一听,出了一头冷汗,然后依荀攸声东击西之计,先带兵直逼延津,装着要过河攻打邺城袁绍老营,袁绍果然中计,重兵把守朝歌,又派文丑做先锋,直驱延津迎敌,要与送上门的曹操在这一带决战。谁知曹操一看袁绍上当,立即折头向东,星夜兼程,疾驰白马,要突袭颜良。

这时刘备还在袁绍大营,被朝茶夜酒地侍侯着。

这时关羽四处打听刘备下落无果,正在曹操奔袭袁绍大将颜良的突击队中,他想的是如何尽快立功,报答曹操对他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的关照,然后离曹而去。

颜良的悲剧就在这种情况下发生了。这天,颜良正在巡视大营,听曹军突然东进,离白马城仅十里之遥,颜良大惊,随即整军迎战,在鱼池口一带与曹军遭遇,颜良毕竟也是位英雄,跟随袁绍也经历大小上百个战阵,这次与曹军交战,更是锐不可当,连斩曹军宋宪、魏续两员猛将。曹操问:“谁还敢应战。”一流猛将徐晃不知高低,应声而出。谁知战有二十回合,又被颜良打的落荒而逃。曹军惊慌乱阵。正在一筹莫展时,程昱推荐了关羽。曹操引关羽登上白马土山,观看颜良布阵。那叫旗帜鲜明,枪刀森布,严整有威。但见颜良于麾盖之下,绣袍金甲,持刀立马,一股英雄气概。关羽奋然上马,直奔颜良,颜良见一红脸大汉提刀奔来,便勒住马缰,要问来将通名,关羽马快,也不答话,说时到了面前,挥刀便砍,颜良刀短,关羽刀长,战不几个回合,颜良便被关羽斩杀。传说,颜良坐下的白马浑然不觉,驮着颜良躯体向前冲去。而颜良的头早被关羽提到曹操面前表功去了。

可惜颜良,一世英雄,死在了白马城外。

而关羽号称义圣,竟不顾战场规则,不通报姓名,仗着刀长马快,挥刀就砍,做了一件不怎么样的事。而颜良,用自己的性命,为关羽做了垫衬。

1800余年过去了。2010年,也是一个春天,我们来到了白马山,凭吊当年的白马坡古战场。

马村归属浚县善堂镇。白马山位于马村街中间,紧邻着马村小学。拾级而上,土山上的关帝庙很简陋,就三间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瓦房,里边塑着红脸长髯的关公,两旁站着周仓、关胜。这时,进来一位老汉,我们向其打听颜良墓的事,问在当地有无什么传说故事。老汉叫来了王留兰。王留兰家就在土山下不远,此时正在街旁,说话间就上了白马山。简单说了说颜良墓的情况,他做向导,我们下了白马山,出马村东行,很快在马村东约1公里处的麦田里找到了颜良墓遗址。

墓址在一条南北向的生产路路东,明显低于周边田地。我们在墓址上徘徊,俯身捡起几块带蓝条纹和乳钉纹的汉砖残块,听王留兰叙说他打开颜良墓的情景。分田到户时,这里是王留兰家的责任田,1975年墓冢尚有2米多高,当年村民将封土铲平,马车碾压已使墓顶券砖松动。1982年,王留兰浇地时,墓表土下陷,他一脚踩上,一条腿差点陷进去。出于好奇,他打开墓顶券砖,发现是一处砖砌墓,主室南侧有耳室,主室中有一具人头骨和大腿骨,肋骨和其它小骨已不成样子了,墓底有20多公分的淤泥,墓室没有盗洞,说明当初颜良是全身而葬,并非传说中的无头尸。尸骨头东脚西。陪葬物品除一面铜镜和陶罐、陶狗、陶人外,还有一把1米多长的大铁刀。这与志书记载颜良生前使一把大刀相吻合。清朝康熙十年(1671年)浚县县令刘德新立有“汉将军颜良之墓”石碑,按习俗,本来应立在墓冢西侧,却立在了南侧,看来是立错了方位。

王留兰说,在周边村庄,没有一家姓颜的,也没有一座颜良庙,相反,在白马坡十几个村庄,几乎是“村村有帝庙,家家敬关公”。

听到这里,一股悲凉不觉从心底涌起。难道颜良不算是英雄吗?只可惜,那个时代,不是单单敬奉英雄的时代,而是敬奉忠义,甚于敬奉英雄。关羽和颜良都应该是英雄,而关羽斩颜良就是为了尽早找到刘大哥,兑现“桃园结义”的诺言。如此说来,颜良死的太不值了,太悲哀了。

呜呼,可惜颜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死跟袁绍,投错了人,站错了队。曹操早就评价说袁绍“好谋而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则忘命。”跟着这样的人,很难干出一番大事业,而颜良跟了,还献了身。

呜呼,可悲颜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遇到关羽,结果关羽连个招呼都没打,就下了手。颜良临死恐怕也不知道砍了自己头的人是谁。

呜呼,可叹颜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死到白马坡。一世英名无人问,荒坟千古埋枯骨。白马坡是关羽成名之地,而颜良,正是成就了关羽被封“汉寿亭侯”的垫脚石,白马山上,关庙香火缭绕,而不远的白马坡中,枯草水蓼之间,颜良孤魂独望,呛然千古。

颜良,我等为你悲戚!

三、大笑王彦章

在白马坡,有一条几乎已被麦田湮没的河沟,自西向东,流经朱村村南时由两股合二为一,径向东南延伸而去,这就是当年的金堤河,当地人俗称“淤泥河”。如果没有人指点,很难看出河的摸样。

 

淤泥河处于黄河右岸金堤之南,顺金堤走向蜿蜒东流。过了金堤河向西北行就是白马津。渡过黄河,对岸就是黎阳城,这里古时是过往商贾的必须之路。

传说,五代后梁大将王彦章曾在这淤泥河上做过剪径大王。

王彦章祖籍山东寿张县,早年黄河开口,家乡受灾,逃难到黎阳县界,仗着自己身长力大,在淤泥河上摆渡撑船,还做些无本生意,当了水贼。传说他是天上的蛤蟆精转世,所以水性很好。这一天遇到一桩买卖,晋王的十三太保,人称“飞虎将军”的李春孝要过河,王彦章口气大,说:娃娃,你长的太单薄,我一铁镐就能把你打的稀烂。二人一交手,王彦章抡起撑船的铁镐就打,谁知李春孝功夫更强,不仅没有被打的稀烂,反而使王彦章被震的双手发麻。铁镐也弯成了弓。他心想,遇到对手了,弄不好性命也得丧到这娃娃手里,就找个借口要溜,说:“我要去前边村里找炉匠把铁镐弄直。”李春孝哈哈一笑,说:“让我给你捋捋。”夺过铁镐,扎开马步,双臂用力,不仅铁镐捋直了,还将一丈八捋成两丈一,一头粗来一头细。王彦章一看,脸都吓绿了,急问姓名,当听到“李春孝”三字后,说了句“既生瑜,何生亮,今世有你李春孝,永不显我王彦章。”说完,一头扎下河里,借水逃走了。

这就是从小听来的故事。当时觉得王彦章太可笑了。戏曲大平调也有《李春孝过江》这一出。罗贯中还写进了《残唐演义》。

历史上王彦章确有其人,他是后梁大将,李春孝是后唐的十三太保。尽管后唐与后梁是一对冤家,在黄河两岸战事无数,史称“夹河之战”,但王彦章与李春孝确实再没有交过手,直到李春孝被老晋王李克用诱骗到太原五牛分尸而死。王彦章为后梁左监门卫上将军,检校司徒,加金紫光禄大夫。他少年英勇,应募充军时,数百人中他自荐为长,众人不服,彦章说大丈夫言必称死,今日谁能从棘针地走一遭?众人谁也不敢,结果他赤脚来回走了三遭。“众皆失色”,梁王朱温听说后以为是神人,遂重用。王彦章战场上以骁勇闻名,《旧五代史》称彦章“性忠勇,有膂力,临阵对敌,奋不顾身。”常常使两支铁枪,一支架在马鞍上,一支执在手中,运转如飞。每支铁枪长有丈八,重有百斤,军中号称“王铁枪”。一次晋王李存勖领兵进攻黄河北的潘张寨,后梁军队隔着黄河一时无法救援。王彦章抄起铁枪上了船,喝令船夫开船,部下拉都拉不住,王彦章一人过了河。李存勖听说王彦章来了,立刻下令退兵。他说:“此人可畏,应该避其锋芒。”

在攻打后唐得胜南城(今濮阳一带)时,王彦章当着梁末帝的面承许三天攻下,朝臣掩面而笑,不以为然,谁知王彦章回到营中,设宴饮酒,酒至半酣,借机悄悄更衣,他水陆同时发兵,神机速猛,不出三天,果然将城攻下,打了李存勖个措手不及,后来奸臣弄权,在救郓州时,朝廷仅给他五百兵丁,王彦章心气难平,说等我得胜之日,定要杀光朝中奸佞。结果寡不敌众,他受伤被俘,李存勖让其弟李嗣源劝降,他坚决不降,后被害而死,葬于郑州管城。彦章死,后梁遂亡,大梁宫也成了后唐的宫殿。他死后十三年,后晋石敬塘追封其为“太师”,直到北宋,欧阳修撰《新五代史》时,专设《死节传》一卷,褒扬三位“全节之士”,其中对王彦章行文最多,认为他是乱世里难得的忠臣义士。

白马坡有座铁枪寺,供奉的就是王彦章,宋代庆历二年,欧阳修任滑州通判,过铁枪寺见王彦章画像保存完好,心中慷慨万千,遂在画像上题写《王太师画像记》,并被刻制石碑,立于寺前。字字行行,流露出欧阳修对王彦章的赞誉之情。

王彦章生前骁勇善战。但在五代十国那样一个父子相攻、君臣相残习以为常的环境下,他一勇之夫,却执着于一臣不事二主的忠烈理念,也是条令人佩服的血性男儿。如果他听了后来成了皇帝的李嗣源的劝降,跟了李存勖,结局会不一样的,可是他不。正可谓,仰天大笑出门去,世上英雄数彦章。王彦章的最后命运却是一场悲剧,不过,那个时代是一个城头经常变换大王旗的时代,谁又能逃出悲剧的下场?就连李春孝为后唐立下赫赫战功,不也遭人嫉妒,被三太保李存信进了谗言而被五牛分尸而死吗?

铁枪寺还在,明代隆庆四年重刻欧阳修《王太师画像记》碑还在,只是,画像没有了,铁枪也没了踪影。荒坡土丘,春草茂盛。“黄河余古岸,白马对长堤”。后人到此,无不顿生惆怅,清人魏惠洽在《铁枪寺怀古》中写到:

铁枪犹在人已去,荒烟断霭凄凉助。

残山暗淡剩水流,尽是古今伤心处。

忠臣义士百战死,庙貌千秋空殷殷。

食君之禄死君事,岂能俯首为臣掳。

回顾徘徊无限情,野草萧萧飞孤鹜。

面对历史,王彦章只是过客;欧阳修也是过客,我等何尝不是过客?风起处,似乎又听到梁唐之战的厮杀声,一骑横出,王彦章手持铁枪,如一阵疾风,横扫敌阵,黄河水染红了,天边的斜阳也染红了,“王铁枪”隐没在斜阳的余晖里。

 

又一次探访白马坡,这次是从角场营村南的“四女台”开始,黄河在这里岔开,旧河道一直向东北,宋代开挖的岔流河由此向北,而四女台正处于两河分流处,这里号称龙虎堤,它的背后是张庄、大高村一线的金堤,四女台犹如虎头,看潮涨潮落,河浪翻滚,直到黄河最后一次改道离开浚县,四女台守着黄河故道也已八百多年。四女台上,散存着大量宋之后的砖、瓦残件,以及四女殉河与黄花寺的传说。
  由四女台向东南逶迤而行,回望身后,残堤故柳,清晰可见,面前的一漫平川,曾是黄河流经的地方。沿滑县林场,阎庄、大罗、白庄一线,直到浚县境内的朱村、酸枣庙、马村,这些村庄都散落在黄河右岸的大堤上,堤外就是白马坡了。

穿行于麦田与村庄,在白马坡中寻寻觅觅。较之上次,麦苗已抽穗,绿得耀眼。村庄静静地横亘在这绿中,梧桐树枝头开着紫色的花絮,象笼着一团团紫雾。日近中午,村子里谁家那段残破的土墙上,有一只花脸猫悄悄走过,大黑狗在墙根晒着太阳,偶尔传来一声公鸡啼鸣。有人在自家临街的门楼下,端着碗吃饭,一看就知道吃的是糊涂面条,那么恬静自然。这一带的黄河大堤,史书上说是“瓠子堤”,秦时修筑,汉时开口,汉武帝伐“淇园之竹”才将河口塞住,并在堤上筑宣防宫。二千多年了,残破的瓠子堤还在,堤外干涸的金堤河还在,而历史上那些叱咤风云的人物早已随风远逝,只在春风里的纤陌间留下断断续续的记忆。





 

 
     
白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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