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春天，我在黄河的上游

行走。在河滩上

石头，水一样流动

石头，花一样开放

那些水曾经很深

深到九泉

我们祖宗灵魂相聚的地方

深到

可以承载这些

石头的河石头的花

当石头可以

象征和平

遍地的河卵石都团团圆圆

上个世纪

异族的刺刀曾经

剥光了黄河的衣裤

他们强奸了那些石头

从此，石头就在河滩上裸露

那些枯骨没有成为粉末

她们成为坚硬的仇恨

这也许曾经是一河滩的兵

有角有棱有武器

时间应该在

春秋战国秦皇汉武之前

也可能在任何一朝打过仗

一河滩的头颅都慷慨激昂过

最后在南京被日本兵砍了头

一个小老百姓的民族气节

也就是想感动这些石头

因为，我——看了《南京南京》

我不知道那一河石头都是谁的父亲

但我的父亲临死都带着日本人的伤

不能没有恨，对那些曾经

无端伤害我父亲的人

我的血液——就是

一包燃烧着导火索的炸药

我一生中唯一的恨在日本

尽管远，我还是要珍藏

家产一样留给儿子

不能让他成为一个无恨的人

我还能干什么？

一个小老百姓

能担当起历史的恨民族的恨吗？

或者，一遍一遍的

去看《南京南京》

然后唉声叹气的庆幸

我的老婆没有生活在1937年

但是爷爷奶奶们呢？

当清明节

我们去祭奠的时候

给他们说点什么？

都忘记了

没有仇恨了，我们和他们

已经友好了

这个邻居时时刻刻

都窥探着我们家的窗口

这些凶狠的贼

惦记着我们的女人

惦记着我们的孩子

惦记着我们的土地

当他们从我们的口袋里

抢走了钓鱼岛

当他们的资本家

让我们的工人下跪

当那些污秽的日本人

拿着我们的货币

在我们的床上买春

我们只有替自己的女人拭去

腥臊的精液

我们只有抽泣着回忆

拿出那些尘封的档案

翻看老照片、哭诉

抚摸遗址上的血迹

我们扮成一群羊

咩咩叫着向狼示爱

像肉对砧板与刀求情

我们忘记了过去的岁月

日本人拿着刀

你再呵依呵依的不说中国话

再呵依呵依的跪下表现理性

再呵依呵依的念三字经

一百个理性的中国人排队

一个日本兵就给解决了

照样来一个百人斩

那个年代，理性的人都当了汉奸

而今，我们又成为理性的一代

但是，为什么我们不能

成为血性的一代？

如果我们都是人体炸弹

连天皇和他老婆都一起解决了

这一点上我们真的没有伊拉克、阿富汗

巴勒斯坦的弟兄们有血性

我更差，只是骂骂

不买日本货，半夜看见一辆日本车

犹豫再三也没敢划上几道

怕车的主人失去理性

把对日本人的仇恨转嫁于我

国内的弟兄们先打起来

有些人做这些事儿起劲儿着呐

为什么不能咒骂？

关于南京，关于日本鬼子

我骂人了，比外交部骂的难听

我不怕日本人民听到

我在某某省某某市某某区的某条街

我们光着膀子大声咒骂

这些狗娘养的日本人，他妈的

骂完后感觉年轻了

身边的那个社会没有什么不良效应

派出所没有来罚款

日本人不会因为我去偷袭上海

也不会因为我

不再向中国出口电器

中国沿海，靠近日本的地方

没有发现日本军舰

类似的骂还有，比如娘希匹

比如狗日的，比如王八羔子

比如龟儿子，比如倭寇

那时候，国军共军都骂过

骂过的还有戚继光、蒋介石等等

这就是民族恨，共同语言

我们共同的社会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