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幽寂，八表成寐。余踏宵露，逶迤独行。

日曾有伤，伤而泪倾。暮深自省，过去不留。

瞻彼幽夜，豁然开明。有女执竿，以钓于淇。

余不知处，搔首踟蹰。女之委佗，恰恰故知？

 

女犹故知，巧笑频频。曰：水，时空渺远，汝何以至？

知水者近，余绽笑靥。曰：私，余踏宵露，十方同距。

女窃笑，曰：余亦有私，亦不相告。

余相近，曰：易之所私，不亦乐乎？

遂悄悄尔，尔后，彼此恍然。

 

余问：垂钓之女，可识许穆？

女答：垂钓之女，许穆之妻。

余喜，叹曰：汝乃诗人，世之榜首。

女喜，期曰：造访再三，贻汝二三。

余归醒园，折服其私。许穆夫人，不辱其名。

 

渔者愚痴，不得而知。切切之心，待己相知。

鱼之明辨，甘愿以渔。其心切切，苦乐自知。

嗟乎：世人如此，世事如此。十足智者，非渔莫鱼。然，何其少？

 

【大意】：春天的夜里静悄悄的，整个世界都进入了梦乡。我踏着夜晚的露水，从从容容地独自行走。

白天的时候有过伤心事，伤心到泪流满面。夜深的时候自我反省，决定了过去的事不再去想。

环顾寂静的夜，豁然间一片光明。我看到一个女子手执竹竿，在水边垂钓。

我不知道这是到了何处，抓着脑袋犹豫不前。看这个女子富贵端庄的样子，觉得有几分面熟，难道是我的旧相知吗？

 

女子见到我也像见到故知一样，频频地向我巧笑。她说：水，我们之间的时空相距遥远，你是怎么到了这里的？

知道我叫水的人一定是知近的人，我也绽开了笑脸。说：这是秘密，我不告诉你。我踏着露水往来，到哪都是一样的距离。

女子偷偷地笑，说：我也有一个秘密，也不告诉你。

我靠近她，说：我们两个交换秘密，不是很高兴的事吗？

于是，两个人窃窃私语了一番。尔后，彼此都恍然大悟。

 

我问：你这个喜欢钓鱼的女子，可认得许穆吗？

女子答道：我这个喜欢钓鱼的女子，正是许穆的妻子。

我心里高兴，惊叹道：你可是大诗人啊，史上第一位女诗人。

女子心里高兴，和我相约道：希望你多多来看我，到时我送你几首诗作为礼物。

我回到醒园，被女子的秘密所折服。许穆夫人，没有辱没世人给她的“智慧大义”的好名声。

 

她的秘密是：钓鱼的人大多愚痴，无法知道这个秘密。他们急切地想钓到鱼的心情，正是期待着与自己相知的人到来。

鱼是明白这件事的，心甘情愿地成为渔人的战利品。它这份切切的心情，是苦是乐只有它自己知道。

咳，世上的人大多如此，世上的事大多如此。具有十足智慧的人，不当渔者也不当鱼。可是，这样的人多么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