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怀于卫,载驰载驱
古都朝歌研究

 

   

 

 

朝歌人物 - 有怀于卫,载驰载驱
有怀于卫,载驰载驱
 
作者:清扬婉兮阿湄  加入时间:2011-8-7 22:27:16

        许国,据说先祖是上古的许由,那位千古第一个不爱做官的名士。尧赞赏许由的德行,想把君位让给他,许由却躲了起来;尧又请他做九州长,他认为这话玷污了他的耳朵,马上跑去洗耳朵。西周初年,武王遍寻三皇五帝及上古大德者的后裔,想封之以便让他们奉祀先祖,许由的后裔就这样被封到了许国,最初的都城就在今天河南许昌。春秋初期,周天子分封天下,爵位从高到低有公、侯、伯、子、男,《春秋》所见只许国是男爵。1967年陕西长安县马王村出土一件西周晚期的铜鼎,上刻字样也证实许国国君确为男爵。平王东迁时许国国力尚可,进入春秋以后,为临近的郑、楚等国所逼,三番五次迁都,国势日渐衰微。
  许穆夫人由大国嫁入小国,品貌学识俱佳,很受许国上下的敬重。但正像《红楼梦》里的探春那样:“一番风雨路三千,把骨肉家园齐来抛闪”,“才自精明志自高,生于末世运偏消。清明涕泣江边望,千里东风一梦遥”。远嫁女子的悲哀,千古一理。《诗经》里还有一首《泉水》,与《竹竿》意思接近,都是寄托家国之思的,不过《竹竿》主要侧重于故国游钓生活的回忆,《泉水》则乡愁更浓,忧虑更重。“毖彼泉水,亦流于淇。有怀于卫,靡日不思。”泉水镇日流啊流,可以一直流到淇水去,我却只能在这里思念,日夜不息地思念。“我思肥泉,兹之永叹。思须与漕,我心悠悠。”想到朝歌的肥泉,我连声长叹;想到须邑与漕邑,我心生忧郁。故国国事堪忧啊,我却只能“驾言出游,以写我忧”。
  故国确实正处于多事之秋。卫懿公此人,是中国历史上最著名的昏君之一。要说平生也无大恶,就只一个爱好特别,不理国事,专爱养一种宠物——鹤。宋代林逋还不过“梅妻鹤子”,这位卫懿公可倒好,不但从苑囿到王宫大养特养,弄得鹤满为患,还把所养的鹤分出三六九等,封给从大夫到士等品位俸禄,且只要出游必让众“鹤臣”分班同行,还美其名曰“鹤将军”。凡是给他献鹤的人都能得到重赏,一时之间举国上下甚至周边国家的人都来争相献鹤,可以享有俸禄的“鹤将军”越来越多,连专门给他养鹤的人也都食很高的俸禄,百姓需要缴纳的赋税就越来越高。但有百姓贫穷饿死的,他一概不管,毫不体恤。卫国大臣多次进谏,他也一概不听。许穆夫人的三哥公子毁,见此情景知卫国早晚必亡,便找个借口去了齐国,成家定居下来,再不肯回来。
  国人向来心怜故太子伋之怨,自惠公复位后,即昼夜诅咒说:“若天道有知,必不终于禄位也!”因伋与寿皆无子女,黔牟无有音讯,昭伯已死,公子中惟毁有贤德,卫国人心遂归附于毁一人。及至公子毁出奔齐国,卫国唯一一点希望也没了,国人更是对懿公恨恨于心。
  在秦、晋、郑、卫、邢等国北部,即今陕北及山西、河北两省的中北部,有一些骠勇善战的少数民族部落。周人自称华夏,而把华夏周围四方的少数名族分别称为东夷、南蛮、西戎、北狄,这一支就是北狄。卫懿公在位第9年,一日正带着他的“鹤将军”们列队出游时,突然接到边关文书,说北狄从邢国移师入侵卫国。懿公大惊,赶紧回朝歌集合军队。但百姓拒不应征,纷纷逃出城外去。国难当头,避不应战,懿公对此很是纳闷,便捉来一些百姓询问。这些人说:“主公派您的将军出马,足可抵御北狄。”懿公问是哪个将军,百姓们异口同声:“鹤将军!”懿公这才明白症结所在,急忙放了所有的鹤,并向百姓备述悔过之心。百姓们稍稍集聚,组成队伍,由懿公亲自带领迎敌。但大势已去,悔之已晚,卫军久疏于操练,且军心涣散,交战之时一击即溃。士卒尽弃车仗而逃,丢下卫懿公被北狄军团团围困,乱刀砍作肉泥。朝歌被北狄占领,公子申(许穆夫人的二哥,大哥齐早死)乘夜逃出,未来得及逃走的百姓全被屠杀,城内洗劫一空。
  这一段历史就叫做“卫懿公好鹤亡国”。国破之日,许国距离遥远,不能施救,正应了许穆夫人当年的那些话。姜尚有语:“天命有常,惟有德者居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故天命无常,惟眷有德。”如卫懿公这样失德昏庸之辈,死了也就死了罢,只可怜一城百姓的命,卫人几百年的经营。
  许穆夫人的姐夫宋桓公,迎接公子申和跟随逃至的难民渡过黄河。清点人数,遗民共计730人,加上共地、腾地的百姓一共5000人,就在漕邑(河南滑县)扶立申为卫戴公。当时境况凄凉,只有车辆30乘,连基本的防御北狄的能力都没有。
  且说许穆夫人闻听卫国被灭、卫侯身死的噩耗,心急如焚,立即带着陪嫁来的姬姓姐妹们,快马加鞭,星夜兼程,奔赴漕邑。前边已说了,许国爵位低,国力弱,能自保就已经不错了,所以许穆公并不赞同她的做法,马上派出许国大夫追赶阻止她。面对拦驾的车队,许穆夫人悲愤填膺,遂写下了流传千古的《载驰》:
  载驰载驱,归唁卫侯。驱马悠悠,言至于漕。
  大夫跋涉,我心则忧。既不我嘉,不能旋反。
  视尔不臧,我思不远。既不我嘉,不能旋济。
  视尔不臧,我思不閟。陟彼阿丘,言采其蝱。
  女子善怀,亦各有行。许人尤之,众稚且狂。
  我行其野,芃芃其麦。控于大邦,谁因谁极?
  大夫君子,无我有尤。百尔所思,不如我所之。
  因为这首诗,当代人给许穆夫人的定位是“爱国女诗人”,这个定位很主流很强大,但于诗歌本身总有隔着的感觉。就像看惯的一个邻家女孩,她哭她笑她可爱她小性儿,有一天她突然成为明星出现在电视上,你怎么看都觉得有陌生感,生命与生命之间被莫名的东西疏离。卫国是许穆夫人的宗国,更是她的家,是她整个人的根,这个感情比简单的爱国要深沉得多,也切近得多。隔着岁月看这首诗,依然能看到她“载驰载驱”的焦灼,“悠悠”迢迢的辛劳,面对许国大夫的失望和忧伤。她不是优柔寡断的女人,回答得很直接:你们不肯赞同我,但我也不能就此回去;你们幼稚又愚昧,根本不能理解我对宗国的感情;你们犹疑考虑千百次,不如我亲自到大国求援去。她把事情想得很透,知道许国不可依赖,还是需要“控于大邦”,到大国去陈情寻求帮助。她也很能借助外物,使感情得到张弛有度且有理性的抒发,因而慷慨深沉,打动人心。“陟彼阿丘,言采其蝱”,蝱是贝母,据朱熹说是主疗郁结之症,诗中自然是借此指忧郁之深。“我行其野,芃芃其麦”,很有画面感,遍野的青色无端就敷上了忧愁,密密的麦子也像是谁言说不尽的心事。“控于大邦,谁因谁极?”谁可以依靠?谁又能提供有力的救援?我究竟该何去何从?真是茫然啊,举目四望,此身竟似无所可依,世界苍凉得仿佛分分钟就能老去。
  读古诗,孤立地单单看文字,会有今日只道是寻常之感,要放到当时的背景下才能深切体会那惊心处。身处乱世,人命如草芥,刀兵不知何日就到门外,亲人离散家国覆亡是很容易的事,一切都是无常,人心里的悲哀、无奈、痛苦……种种复杂交织的感受没有语言能够负载。所以,这首诗在当时一经传唱,就引起了很普遍的共鸣,不独普通老百姓,就是为国君者读了也再三叹息。许穆公最终还是传令大夫放行并派人到卫国慰问,之后齐桓公派遣公子无亏率领战车300、甲士3000人守卫漕邑,还赠送给戴公驾车的马匹,祭服5套,牛、羊、猪、鸡、狗各300,及做门户用的材料等,赠送给许穆夫人鱼皮装饰的车子,上等的锦30匹——这是《左传》上有准确记载的。
  新都建起来了,卫国局势稳定了,许穆夫人一场驰援功不可没。危难时刻女人从幕后站出来,做得和男人一样好,不,甚至更好。“乱流趋正绝,孤屿媚中川”,这样的女人就是乱流中的一座岛,孤绝超拔,端正坚定,有一种庄严不可逼视的美。一个月后戴公病殁,卫人去齐国迎回公子毁,立为卫文公。在许穆夫人的辅助和卫文公的励精图治下,卫国渐渐军力增加,民心稳固,呈现出中兴的繁荣景象。从春秋到战国到秦灭六国,天下大势分分合合间,这个国家竟然又存在了几百年,直到秦二世元年(公元前209年)才被灭掉,成为所有周代封国中最后灭亡的一个。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而强秦以后呢?“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历史就是一把土,国家化进去,宫阙化进去,无数的人化进去,都成了扑沓沓的土,和草木山川一同荣枯。留下来的,只有名字,在一代一代人口中相传。所以,虽然不知她死于何时何地,但我们还记得,深深记得这个美好的名字:许穆夫人。所谓生命,是曾经生活过的一条命,这命的意义大约也就在这个美好的记得吧。
  





 

 
     
有怀于卫,载驰载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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